——帝京
今天的帝京阴云密布,虽滴雨未落,却雷鸣不绝。皇城之内,一身戎装还未卸下的新皇——李义,正在文武百官的朝拜下,缓缓走向宫殿的阶梯。身后北伐归来的诸将,止步阶下纷纷叩首,行大拜之礼。
今天,这个风雨飘渺十余年的王朝。终于,再次迎回了他的皇帝。
一步……两步……三步,李义的步伐异常缓慢。踩上阶梯的每一步,都走的异常深沉。
宏伟的宫殿比他离开时,还要威严气派一些。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十余载,往日遥望的阶上之人,早已化作尘土,烟消云散。而曾经同在阶下的乱臣贼子,在十八年的刀兵杀伐中,也尽数伏诛。
李义一步一步的登上阶梯,直到脚下再无下一个阶梯。眼前威严肃穆的龙椅,向世人展现着它的至高无上。
缓缓转过身回望阶下众人,有绝境时,不离不弃的效死之人。亦有危难中,肝脑涂地的死节之臣。还有沙场上,赴汤蹈火的定国之将。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李义此时感慨万千,他身后,是血染的万里江山。而身前,就是为万里山河,呕心沥血的护国之栋梁!
缓缓拔出腰间的紫微剑,锋芒毕露的帝王之剑,映射着新皇睥睨天下的双瞳。伴随不时响起的阵阵雷鸣,剑峰直指苍穹,向阶下的众人说道。
“孤……不,朕!自汉中起、东出重安、转战帝京、平长乐、师出玉门。至今日,北伐归来,终天下一统!
朕!承,寰宇之志。复,太祖之功业。重整山河铸国魂,中兴天下慰英灵!光复神器,续国祚!
朕!当不当的起,众卿一声,万——岁!!!”
新皇言罢,阶下众人起身昂首,齐声应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应答震聋发聩,向黄天后土宣告着,这个涅槃重生的帝国。延绵不绝的雷鸣骤然停息,帝京之上拨云见日,耀眼的光芒洒满帝京,照耀整个皇城内外。
没有繁琐礼数的登基大典,帝王将相举城欢庆。自正午时分满城张灯结彩,皓月当空更是热闹不减。
皇城之内歌舞升平,诸君杯筹交错群臣痛饮称快。文达赋诗颂歌添彩,武精则舞剑献艺增色,好不热闹。
席上千杯不醉者,寻人划拳猜酒。不胜酒力者,席地而睡不知天地未何物。将醉未醉者,停盏醒酒稍作歇息。
不胜酒力的钦天监,连饮数盏已是将醉未醉,稍作喘息侧卧于席。虽以意识迷离神志不清,但还是习惯性的看了看天,随即喃喃自语道。
“……这天象,七星连珠?哈哈哈,奇观…奇观啊!”言罢席地而睡,不知天地未何物。
与此同时,距帝京千里之外的泰山山脉。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经过长途跋涉身。来到了那芸芸众生,皆未踏及的深山密林处,两人的行程的终点,就在了泰山群岳中,最不起眼的一片小山里。
穿蓑衣的中年人,摘下斗笠甩了甩帽沿的雨水。连日来的绵绵细雨,此刻终于是停了下来。
中年人甩尽雨水,带上斗笠四处张望。目光停在了一座小山头上,俯身指着山头温和的说道。
“孩子,看那!从今天开始,那,就是家。”
幼年的齐魁,朝中年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头。给空洞已久的双眼中,增添了一丝明亮……
十年后——
中年人带来的孩童,此时已过弱冠之年。中年人对齐魁的照顾,无微不至,但转眼已过十年,也是该放下的时候了。
中年人站在茅屋门口,对院内的齐魁说道:“最后一件事,附近还有一伙响马,你去找到他们。”
“然后,怎么做?”
“然后……”
看着齐魁清澈的目光,师父欲言又止。
齐魁见师父不想说,也明白了师父的意思,便不再追问。随后屈膝叩首,最后一次拜谢眼前的那位中年人,十年养育如同再造!
“师父……保重身体。”
起身准备离去,又回望了一眼茅屋前的师父。师父冲他摆了摆手,齐魁便施展轻功离去。
望着齐魁渐渐远去的背影,想到此一别,怕是再无相见之日。又突然有些不舍,心中隐隐有些酸楚。
忽然还想叫住他再说点什么,但是转念一想,便也作罢。缓缓闭上双眼,不忍再看。
“师父……”
耳边忽然传来了齐魁的声音,呼喊声瞬间在颅内响彻。
中年人语气温和的说:“孩子,你又回来干什么?”
但环视四周后,并没有发现齐魁的身影。齐魁没有回来,眼前空无一人,映入眼帘的,只有他出山的路。
没想到,终究是放不下……
鲜有人往来的山路上,一阵马蹄声打乱了林中原本的寂静。
一个年轻人,正被一个骑着马的大汉追着,被追了一路年轻人渐渐体力不支,精疲力尽的瘫倒在一棵树旁,不停的喘着粗气。
大汉勒马停住,得意的嘲弄着年轻人,“跑啊!怎么不跑了?”
年轻人被人追赶的已全无气力,看着大汉气喘吁吁。
“好…好汉,都说了…我是进京赶考的书生…身上真的没有财物。”
“哈哈哈哈——!”坐在马上的大汉仰头一阵大笑,差点没笑的从马上摔下来。
“小子,你想骗我还不够火候。这进京赶考的书生就是再穷再贫,会不带盘缠?这泰山离帝京多远,没盘缠风餐饮露不成?
别动不动就冒充天子门生,老子要是皇帝,先判你个欺君之罪!”
年轻人哀求道:“可是…我是真没钱,有钱早给你了!”
大汉冷笑了一声,然后下马抽出刀对年轻人说道:“那小子,就别怪爷爷我心狠了,扒了你这身衣裳,好歹能换点散钱。”
见大汉提刀靠近,年轻人本就跑了一路,现在被吓的更是两腿发软,想跑都没法跑。
“给你个痛快!”
抬手一刀向面门砍去,手起刀落之际,忽然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还在耳边吹了一阵冷风。
“什么东西!”
大斥一声慌忙转身,可是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回过头来又猛然发现,刚才还瑟瑟发抖年轻人突然不见了!
那大汉迅速围着那树转了一圈,确实已经了无踪迹。
见鬼了这是……
“哎——呀呀!”
还未反应过来,身边突然出现一人握住了拿刀的手腕,握的手骨啪啪作响,疼的忍不住喊出声来。
“啊——,英雄…饶命啊英雄!”
大汉一边求饶一边看向握住自己手腕的人,是一个白衣素袍的少年,手上拿着用黑布裹着的棍状物。
齐魁看着求饶的大汉,一脚将他踹开淡淡道:“你走吧。”
大汉单手撑地,忍痛站了起来,“谢英雄,谢英雄。”然后慌忙逃离,座下的马匹,也跟着他准备离去。
齐魁暗运掌力,吸起地上一颗石子。一个弹指打向马匹缰绳,缰绳镶入树干,将准备跟着大汉离去的马匹困在原地。
“嘶——!”
已经跑了有段距离的大汉,听着声音回望了一眼。远远的看着齐魁还在盯着他看,吓了一跳更加迅速的逃离此处。
齐魁看着大汉渐渐消失在视野内,转身跳到一棵树上,放下刚刚的年轻人。
“你,怎么样了。”
年轻人长舒一口气,“没事,没事,多谢少侠相救。”
“那人是谁。”
“是附近山上最近出的一伙响马,听说是从关外来的一个贼人就地拉拢的一伙流民。
劫掠附近行人,但是官府人手不够也没能……”
“你怎么知道?”齐魁打断道。
“这种事哪有开玩笑的!何况那响马头子海捕文书,不说城里,离这最近的田……”
没等说完,那齐魁便跳上树梢瞬间消失在山林里。
“少侠!少侠你去哪啊!”
年轻人一时慌了神,拼命地呼喊着少年。
“等我回来。”
山林里传出少年的声音,安了年轻人慌张不堪的心。
话说那大汉在被齐魁教训了一下之后,扶着还是生疼的手腕,走在路上越想越气。
娘的,以前屁都不是的时候挨欺负也就罢了,现在有刀有人有兄弟还他妈能受你欺负?
等我回去带上兄弟,看我不把你千刀万剐!
回头看了看,“妈的,畜生!老子都还没开张,倒让别人劫了。山寨离得老远,让老子走回去不成。”
大汉正抱怨着,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飞速冲来,未等过多反应以至身前。
“英雄…还有何吩咐?”刚刚还杀气腾腾的大汉,忽然没了气势轻声细语的说道。
“山寨在哪。”
“英雄,哪有什么山寨?小的只是个劫道的小……”
话没说完忽然左肩一阵剧痛,疼痛难忍的倒在地上。这才发现左臂关节处,不知何时已经血肉模糊了。
“英雄——饶命啊!饶命啊!”
齐魁缓步走过大汉,背对着他开口道。
“给你个机会,现在我说你答。”
“英雄尽管吩咐,小的知无不言。”
“山寨在哪,多少人马,为什么要杀刚才那个人”
“翻过后头几座山,有两处树木最茂盛的地方,其中一处就是山寨,加我和刚刚我没来得及牵走的马,一共是三十二人和五匹马。
杀他…是这梁子已经结下,怕他日后回来报复。”
“你什么时候做的响马。”
“也就近半个月,我也算最早跟着大当家的了。
我遇着大当家的时候大当家就他一个人,我什么能耐没有。因为跟他早,得了便宜做了个二当家。”
“半个月来犯的事,你交代一下。”
“有……”
大汉心里一虚,支支吾吾也不说什么。
齐魁掌心发力吸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渐收手掌把石头碾成沙砾。大汉看的额头直冒冷汗,便也不敢隐瞒。
“七天前劫了个商队,杀了一行十三人得了四百五十六两多,三天前劫了一家老小,杀了七人得了八两多。”
“没了?”
“英雄,虽说我是无本的买卖,可也是天天有啊!”
“可有女子。”
“商队一般没有家眷随行,倒是没有。那一家老小有个女的,可那女的夺了刀自尽了,我也没做什么啊!”
“你们人都在哪,什么时候所有人都在一处。”
“大当家的带人出去了,剩下的都在山寨。因为今晚要准备打劫就近的田县,所以都在山寨内。”
“杀人什么感觉。”
大汉听了心头一惊,慌忙磕头求饶,“小的罪该万死,但还请英雄饶我一条贱命!小的做牛……”
没等他说完,齐魁便一脚踢向大汉面门,脑浆崩裂当场毙命。
“好像……差不多……”
另一处,被齐魁救下的年轻人,还在原地焦急的等待着。
这少侠怎么还不回来啊……
年轻人正想着,那位少侠就毫无征兆的,稳稳当当落在他面前,把他吓了一激灵。
“……少侠,您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你……自己认得回去的路吗?”
“当然,咱又不是三岁孩童。”
“好,那你赶紧回去吧。”
齐魁走到之前定住的马匹前,扯断镶在树干上的缰绳,随后御马离去。
年轻人见齐魁离去,慌忙问道:“少侠!还未请教姓名。”
齐魁并未作答,而是背对着他,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