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就到了来年的农历二月末。
眼见三月三歌圩节将至,黄雨娇撺掇着赵杉去桂林看歌仙会。
关于歌仙会,赵杉略有所闻,就是在农历三月初三日那天举行的青年男女对歌会。如今听黄雨娇大夸特赞了一番歌会的盛况,顿时动了心,想着,既是穿越一回,要是错过了岂不是太可惜,就答应了。
两人以谎称去新圩赶集为名磨缠了徐氏好几日,终于获准了她的许可。
眨眼到了二月二十五,天刚蒙蒙亮,姐妹两个便收拾停当,各背一只花布小包袱出发了。为应对突发状况,在赵杉建议下,她们带上了两人所有的私房钱,大约有五十余两银子。
临走前,赵杉在屋里的枕头底下暗藏了一封道歉的信。
她不是真正的“黄云娇”,也不想去计较她“生前”到底疯狂到何种程度,她只是在尽力用她曾经的“宅”去中合“黄云娇”的“疯”。
穿越的事实已然无可改变,唯一能做的就是如何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从这点上说,她是感激徐氏的。
武宣县距桂林府有五百余里,无论是乘船或是骑马都至少要五六天。
赵杉天生有晕船晕车的症候,而性野的黄雨娇也倾向于骑马,两人便决定乘马前去,就商量着先到新圩的牛马市上买马。
那个时代马的价值类似于现代社会的高档轿车,乡间能买得起马的人自是少之又少,养马贩马的人就更少。在集市上被牵出来卖的马,都是些在城里的马市上卖不出去被淘汰下来的最劣等货色。它们或小或老或瘸或瞎,都不是能赶远路的。
两人在市上转了一圈,也没选到一匹中意的。只得四处打问,哪里有好马匹出售。
刚到圩上时,就听闻因去年秋末天地会大闹衙门事件,前任巡检司司主已被革职问罪。而刚到任的新任司主第一件事就是广招捕役,严肃治安。
在经过巡检司门口时,赵杉特意停下脚,看了一眼。却见大堂朱门紧闭,门前立着八个腰悬长刀的衙役,两队肩扛长矛枪的捕快走来走去。
“真是跟去年大不一样了呢。”赵杉正兀自出神,黄雨娇从一个炒货店跑出来,抓了一把瓜子给她,说:“我去问了,老板说桂平县城里有好几家专售马匹的大牲口铺。我们就去那里买吧。”
“去桂平县城得多远啊?”赵杉问。
“不远,也就十二三里吧。”黄雨娇说罢,也不管她愿也不愿,拉着她就走。
这所谓县城,在赵杉眼中,其繁华程度甚至比不过现在的一个偏僻小镇。除了几条环绕着县衙门的主街道,其余都是些窄街小巷。
赵杉的脚力到底比不过黄雨娇,一入了城,就被她拉在身后。而没有她做向导,就好似一时如眼盲了般,难辩东西,只能逐街挨巷的找。
赵杉在前街上寻了一番,找不到黄雨娇,就转到了后街。正站在一个十字巷口驻足四看,迎面窜出个看不清男女的矮个子,手解着衣衫飞快的从她身边冲过,险些把她撞倒。
那人撞了人却头也不回,径直跑了,把赵杉气得指着他的背影想开骂却又找不着词。看见地上有顶黑绒小帽,和一个银色耳环,便捡了起来。
“阿姐,你怎么还在这儿瞎晃?这后街上都是住户,铺子都在右长街呢。上次我们来过,你不是又忘了吧?”黄雨娇从巷口转出来,满口抱怨。
“啊,是有点记不清了。”赵杉背着身把小帽耳环塞到袖筒里,转身笑着问:“可找到好马了?”
“找到间大牲口铺,我带你去挑。”黄雨娇拉着她拐到县衙右面的街上,街道果是很长,约有两里,街上大小商铺茶肆林立。
在长街尽头,有一间门面很大的牲口铺,门上还挂了块黑字匾额,上写“数良驹”。老板引两人到里面一瞧,果有十几匹长鬃体壮毛色鲜亮且性子温顺的好马。
赵杉瞧瞧这匹,摸摸这匹,最终选择了一黑一棕两匹不甚高大但十分健壮的良驹。黄雨娇跟老板讨价还价一番,最终以二十四两银子成交。
两人牵马出来,刚踩着铺子前的上马石上得马背,黄雨娇就手扬马鞭,要策马驰骋,赵杉笑着拦她道:“你急什么,这马的脾性还不熟,街上行人又多,等上了大道再逞能。”
“阿姐,往常赛马都是你赢,今天,我可不让你了。”黄雨娇道。
“好,也该你赢一回了。”赵杉嘴上如此说,心里却不免忐忑。她本人没有丝毫骑马的经验,而听黄雨娇所言,“黄云娇”可是个骑马的好手。要是到了大路上,她这个“冒牌货”肯定要露馅。而且,此去桂林还有五百里路呢,她能撑下来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走一步看一步吧。”赵杉狠狠地咬咬嘴唇,稳了稳心神,在心里发了个狠道。
两个青年女子乘马穿街过市,瞬间成了人们关注议论的焦点,连“数良驹”对面“群芳园”里的妓女们都站出来看。赵杉瞧瞧身上惹眼的湖水绿衣裤,低声对黄雨娇说;“太扎眼了,该换男装出来的。”
“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个够。”黄雨娇不以为意地道,说完便故意把头扬的高高的。赵杉无奈的摇摇头,在心里暗笑她的“可爱”。
黄雨娇的“可爱”惹了祸,在给一辆宽大的两驾马车躲道时,不知怎的就蹭到了一个穿红衣裙的女子。
红衣女身子一歪,匍匐在地,捂着脸“哎呦哎呦”地哭将起来。
赵杉与黄雨娇立刻成了众矢之的,被路人们围在当中声讨。
黄雨娇觉得委屈,叉着腰要跟他们争辩。
赵杉也瞧出了红衣女是碰瓷找茬的,但眼见众怒难犯,赶紧拉住她,向看客们陪着小心说:“是我们姐妹疏忽大意,请诸位阿伯阿婶们高抬贵手。我们这就把人送去医馆。”
人群方慢慢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