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外,那女子激动不已,又问道:“李玄隐到底在哪里?快说!”
大汉结结巴巴说道:“就…就在…”
话未说完,一道湛蓝色的剑芒从西南方旋即飞斜而来,在金色的阳光下色泽渐变,很快削断女子飘扬地鬓发,之后将石板劈成两半,留下浅浅印痕!
好柔和清淡的剑芒!
所有人移动目光,眺望西南方。
使出如此剑芒的人,已算得上是一流高手,在场的人或许还没有一个人能胜得了这个人。
更何况这人才用三成内力。
李玄隐这时将窗户打开缝隙。
裴璇露出诧异的表情,喃喃道:“好柔和的剑芒,这人想必是一流高手。”
客栈前的屋顶上,一名身穿蓝色衣衫,长相刻薄的男人稳稳站立。
人群中已有人高呼:“啊!是他,是银剑公子李原劫!”
这李原劫虽然生有一副刻薄的相貌,却也别有一番俊美。
李玄隐转头问道:“这个人是谁?”
裴璇十分正经地说道:“李原劫,别人称呼他银剑公子、清明剑客、李裁缝,听说他的剑法来自两位天外高人和一位绝顶高手。”
李玄隐随口答道:“哦……”
而后又道:“裁缝?一点儿也看不出。“
裴璇却不回答,只是自顾自继续说道:“不对呀,方才那道剑芒虽然柔和,却未尽全力,不像是李原劫的……这李原劫的剑招素有‘快剑怪杰’周动的影子,剑诀又与‘高山居士’许童有异曲同工之妙,剑气像极了‘小楼剑花’任听雨。莫不是…莫不是他已青出于蓝?”
沉思良久后,屋顶又传来声响。
还是西南方向,有一青衫男子似是踏着斜阳飘来,轻轻落在屋顶。
男子身形飘逸,在阳光下更显得出尘脱俗,眼眸中却温和、沉稳。
这男子稳稳站立于屋顶,当先退后半步,收剑作揖,柔声说道:“方才是在下冒犯,万望李兄见谅。李兄你……“
李原劫剑指男子,不等他说完,突然朗声道:“柳疏寒,你瞧瞧我的剑!“
柳疏寒不明所以,缓缓抬头。
刹那间,只看见李原劫已来到面前,却是来不及格挡,先是被剑光晃得眼花,随后肩胛骨一阵冰凉,只觉整个人都在晕厥摇晃,继而倒在青石瓦上滚落下去!
女子误以为鬓发是被李原劫削断,正要出手教训,见到柳疏寒掉落,甩出凤尾鞭卷住柳疏寒的身子,岂料力不能及,又脱马飞身跳起,左手托住了柳疏寒。
她一举一动没经过半分思量,皆是行止由心,大方直率。
放置在马身上后,才怒瞪李原劫。
“姑娘真是好轻功,李某佩服。“
李原劫自屋顶下跳,落在地面时发出禁不住弯了弯腿脚,发出错骨的声音。
众人无不诧异,怎的李原劫的内力竟然如此浅薄?
裴璇却已看出李原劫是虚有其表,只是笑了笑,默不作声。
李玄隐见场面越来越乱,哪里还有心情观看?心想今日必然是逃不脱,很快两人的生命就要受到威胁。
他回想着前些日子被人发现时也曾说过好几次,说他这个神州第一刀只是个虚名,根本不会武功,外面所传不过是谣言而已……
只可惜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真话。
之前好几个二三流剑客、刀客都嫉妒、羡慕他少年成名,定要和他比一比,他无可奈何只有认输……
谁知道,这些人听到他认输,有的对他佩服不已,有的认为他的刀法已超凡脱俗,还有的认为他不屑比武。
神州第一刀的名声竟越传越远,来找他比武、拜师和寻衅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些人一致想方设法逼他出招,否则不动手就一直跟着。
李玄隐叹息连连,情绪渐渐低落,望着裴璇仍然在嬉笑,默自念道:‘若我被拆穿,岂不是连累了她……可她明知我不会武功,也知道这神州第一刀是虚名,又为何要收我做徒弟呢?唉…如果有可能,我必然得想办法让她先逃走,免得受我牵连。’
客栈外面,女子怒瞪李原劫正要挥鞭出手。
“嗖“地一声,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石子打在马屁股上,马儿受了惊吓长嘶一声,抬起前蹄猛的踏在石板上。
女子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按住柳疏寒的身子,怎奈马儿不受控制,突然从人身上跳过,飞驰而去!
几个人几乎都被吓得腿软。
裴璇发现客栈的掌柜在人群中喘着粗气眺望着,这才知道是掌柜仍的石子。
大好的生意被这女子破坏,也难怪掌柜会气愤。
只是,这掌柜手劲确有些火候。
两人走后,李原劫冷笑不已。
裴璇沉思片刻,忽的展颜一笑,打开窗户大喊:“嘿,神州第一刀在此!“
提着李玄隐的衣襟从窗口跳出。
李玄隐被她提着,只觉整颗心都已吊在嗓子眼儿上,缓不过气。
这时候李玄隐脸红耳赤,眼中带着血丝,本来是透不过气所造成,众人却以为李玄隐已被惹怒。
客栈门前的所有人除去李原劫,全都直勾勾盯着李玄隐。
“好啊,李玄隐,你终于肯出来……“
萧后霆当先站出来,可是一看见李原劫,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人也退了。
李原劫又是一声冷笑,走上前来。
他打量李玄隐几眼,发觉这个人身子骨实在普通,内息十分不稳,绝不像会武功的样子。
保不准是武功全失了。
“你就是当年那个神州第一刀?我听说你十五岁便扬名天下,但立刻人间蒸发…今日一见,果然…不怎么样!“
李原劫收剑入鞘,围着李玄隐身子打转。
李玄隐紧握砍柴刀,默不作声。
裴璇突然一拍手掌,笑道:“对了,李裁缝,我昨日见过许童许居士…“
李原劫陡然停步。
裴璇看向李原劫,继续道:“别怕,我只不过是在梦中见过他。“
众人惊愕。
李原劫皱眉道:“是吗?“
裴璇点点头,笑道:“不错,绝不会错,只可惜,他没提起你……“
说到这里,扫视人群找到了客栈掌柜,招手道:“掌柜的,麻烦移步来这里。“
掌柜一脸茫然,却还是走过来。
围观的老百姓开始散了,一小部分江湖人士也走了,客栈里外只剩下一百多人。
这时候裴璇站在李玄隐身边,指着李玄隐对掌柜道:“你来问他,他此次重出江湖是不是要宰了李原劫?“
李原劫疑惑不解,莫非这就是许童对裴璇说过的话?
其他人更是摸不着头脑,李玄隐为何要杀了李原劫?
掌柜的望着李玄隐。
李玄隐只得默默点头,颇觉无奈。
裴璇再拍手,说道:“这就对了,那么掌柜的,你先算账吧。“
掌柜的道:“算账?“
裴璇指着李原劫道:“找他算账。“
掌柜的不懂。
李原劫就更听不懂了。
裴璇盯着李原劫,一字一顿道:“吃饭需要算账,练剑也需要算账,砸坏东西也需要算账的……“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看李玄隐。
李玄隐双眼发亮,忽然想通了,这时候接道:“不想算账……倒是有一个办法,一个最好的办法。“
人群中,帅不凡已然听懂了。
掌柜的和店小二也已听懂。
只有李原劫似懂非懂。
裴璇走近李原劫,坏笑道:“这个不必算账最好的办法,就是…就是偷!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
李原劫倒退几步,一边怪笑一边不自觉地摆着手,渐渐变得哭笑不得,说道:“我…我不知道,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
裴璇低声道:“还不走?“
李原劫缓缓转过身,如游魂般走了。
他的影子又长又黑,却似乎永远跟不上他的步伐……
李玄隐眺望着远去的李原劫,心中暗道:“他还能有人指出错误,可我呢?我究竟错了吗?为何我承认了却没有人相信?爹当初为何要将我塑造成神州第一刀?“
人群再一次把李玄隐和裴璇围起来。
还是有人要决斗。
有人要拜师。
有人要踩着他的名声往上爬。
只可惜他们忘了一件事!
李玄隐此刻闭上双眼,已不抱丝毫希望。
他根本不明白裴璇为何要将他拉出来,又为何要吓走李原劫。
他只是以为,裴璇本性活泼,从不会有悲观,仅此而已。
游江南率先站出来,垂首看地,右手向外挥开,左手放在身后,并弯下腰来。
他身边的人几乎都退后两步。
“李大侠,可否先赐教?”
他轻言轻语,谦逊有礼,确有一派高手风度。
裴璇却看得出来,游江南明着给李玄隐行礼,暗中早已计算一切。她见游江南右手掌心向后,手指微微分开,这正是北漠武学名家号称“百里黄沙”冷冰冰的绝学,天下知名奇功“拆云手”的起手式,这一招对准的竟是身边众人;而他左手放在背后手肘硬起,暗劲聚于手臂上,手掌却较之前活络双倍,这正是游江南的拿手本事“大破浪掌”。
好一手后发制人的阴招!
裴璇见状不妙,突然大笑。
“哈哈,可惜,真是可惜呀…”
裴璇拍了拍李玄隐的肩头,得意地扫视着周围的人,唯独不看游江南。
游江南不说话。
众人不解,这可惜是个什么意思。
李玄隐默自摇头,心中悲切难当。
裴璇这时看向游江南,收了笑意,傲然说道:“游兄要挑战我徒弟,一个时辰之前还可以,不过,若是现在来挑战,恐怕是把自己看得太高啦。”
这番话一出,谁能服气?
且先不说李玄隐已销声匿迹八年,即便李玄隐名声在外,当真武功绝顶,却也不比游江南的“本事”强上多少。
游江南一直弯着腰,这时柔声说道:“裴姑娘,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李兄既然冠名神州第一刀,在下与诸位英雄自然是要纠缠不休的。”
他完全忽略一个时辰和现在的区别,或者是他以为裴璇在说大话,但李玄隐似乎有些明白过来裴璇的意思。
原本在场的人大致分为两类,一种是为了打败李玄隐急切成名、另一种则是自认不如前来拜师,实有不同之处。
而游江南这一句‘诸位英雄’却正好将众人都扯在一起,令众人忽略了裴璇的话中之话,况且,这时候就算有人想走也决计是扯不下脸皮了。
最重要的是,游江南一番话说出,既然是独自出头逼迫李玄隐出手,他们自然“扭成一股绳”,势必要纠缠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