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公公虽不是浩浩汤汤的来了一堆人,但总是有些排面,外院里又满是各房的人,如何瞒得住这个消息呢?
吴罚与郑令意暂时也不去想旁人的心思,只关起门来,如旧过自己的日子。
绿珠兴高采烈的去小厨房传膳,先被巧娘往嘴里塞了一块杏脯。
“唔!”这杏脯酸的倒牙,绿珠吐又吐不得,只得囫囵咽,嘴里涩涩的,舌根下还不断冒着口水。
“这,这是泡了醋吧?也酸的太厉害了些!”绿珠心有余悸的看着巧娘手里那坛子杏脯。
巧娘是很困惑,自己又拿了一块吃,砸吧着嘴不解道:“我觉得还挺好吃的。”
绿珠捂着泛酸的腮帮子,靠在灶台边上看金妈妈忙活,眼里都是止不住的笑。
“少爷也真是的,什么都不早说,今天也不能给他做一桌好的,咱们也好喜庆喜庆。”金妈妈很遗憾的说。
郑令意已经吩咐了,说是院里的人今日都添一道肉菜,也算是同乐的意思,但他们自己却没什么庆祝的举动,只是让准备一盅酒。
“没事儿,老将军说了,过几日在府里摆酒席,想不热闹也难。”绿珠笑道。
金妈妈这才有几分满意,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有了出息,总想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诶,少爷舅家可知道了吗?”
绿珠点点头,道:“嗯,夫人让人递口信去了。原先老将军想办酒席,少爷有些嫌麻烦,老将军说不办不像话,少夫人问请不请陆家。老将军答应了,少爷才松口了。”
金妈妈一笑,将吃食一样样搁进食盒里头,又有些担忧的说:“这样,怕是又要惹来些说嘴的。”
“只是说嘴的倒也随他们去了,咱们主子站得越高,旁人越挨不上,也就越清净了。”绿珠麻利的提起食盒,很有几分底气的说。
“那我先去了呀。”绿珠一笑,拎着食盒往前院去了。
几个下人随口说说的话,郑令意也自然能想到,她也并不因为这一件突如其来的喜事就打乱了自己的计划,用过午膳后,她依旧打算往县主府去,岂料,郑嫦嫦又来了。
她已经知道了郑令意被打的事情,先是盯着郑令意的面庞细瞧了一会,见没留下什么痕迹,才松一口。
“爹爹等你派人去家里送口信,左也等不到,右也等不到,便将我赶来了。”郑嫦嫦一到静居就自在起来,说着不好的事情,也是一脸的轻松。
“他既知道了,又非得等着我的消息做什么?”郑令意一听到这个爹就烦,眉头一拧。
“你不给个名正言顺的由头,他自觉失颜,不过我出来前,爹爹与吴老将军约着出去吃茶了,应该不会生气了。”
吴老将军与郑嫦嫦打了个照面,今日一见,也不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是郑令意的药膳起了用处,郑嫦嫦总觉得吴老将军的精神看起来好多了。
“他也好意思生气,朝令夕改,言而无信。”郑令意轻蔑的说。
于这件事上,郑嫦嫦也是生气的,自然不会替吴老将军说话,她那日被郑容岸给赶了出去,但从曹姑姑处打听了到了一些零碎的细节。
“听说爹爹对五哥是发了大火的,随后声音才慢慢低了下去。曹姑姑只听到一句,说是爹爹咆哮着说让五哥管好自己的妻子。”
郑嫦嫦这话勾起了郑令意的兴致,她琢磨了一会,道:“吴柔香与郑容岸的关系如何?”
听到郑令意直呼其名,郑嫦嫦稍顿了一下,也跟着改口。
“我见他们的次数也不多,但郑容岸这人其实并不眷恋于妻妾之间,吴柔香私下如何我倒是不大清楚,但明面上倒是很叫郑容岸省心,孩子听话,妾室也老实。她总是有些捧着郑容岸,哄着他,顺着他。”
郑令意的嘴角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来,道:“你姐夫与姑父合力抓住了一个匪徒,本来就扣在大理寺的狱牢里。那匪徒也不知幕后之人是谁,只说是有个婆子与他们碰了面,交代好要杀的人,还给了定银。你姐夫审出一张画相来,此人我不认得,你瞧瞧。”
郑令意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画纸,本是打算带给县主一观的。
郑嫦嫦仔细盯着这个阔口蛤蟆眼的婆子瞧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道:“我没见过。”
“没事,只有做下了事情,总是有些查的。”郑令意并不如何失望,只要略微有些脑子的人,都不会让熟脸的下人去接头做这种事。
郑令意那日对郑容岸所说的话,郑国公已然知晓了,今日他让郑嫦嫦来,更多的是为了叫她阻止郑令意,过个嘴瘾也就是了,若是真闹到官家面上,可是郑家、吴家、县主府三家人丢脸。
郑嫦嫦虽然不说,但郑令意又岂能不知道。
亲姐俩不装聋作哑的粉饰太平,郑令意瞧着郑嫦嫦开开心心的吃糕点,道:“他可朝你撒气了?”
郑嫦嫦拿着块绿豆糕,眼睛不好意思的看着郑令意,扭捏道:“倒也不算撒气吧。爹只是说这事儿闹了开去,一损俱损,言下之意,就是我也别想落个好呗。”
郑嫦嫦如今还在郑家,打鼠怕伤了玉瓶,郑令意没办法不顾及着妹妹,虽然案子并没有递上去,但匪徒就押在大理寺。
“你回去就将我方才告诉你事情说给他听,不是我要费劲闹,是我闹这一场,着实半点不费劲。”
这话听着刺耳,但经由郑嫦嫦一转述,自然会柔和许多。
郑国公的态度忽然转变定然与郑容岸有关,眼下证据不足,却也不能就此搁置了,郑令意想着这事儿到底还是要通过县主来斡旋。
她还想着这事儿,就听绿浓说金妈妈来见她,郑令意直接让金妈妈进来说话。
金妈妈脸色不大好,脸颊都是红红的,郑嫦嫦还以为是成日里站在灶台边上热的,就问金妈妈要不要喝水。
“多谢姐儿,这不是热的。”金妈妈瞧了郑嫦嫦一眼,看出她眉目里与郑令意的相似之处,便知道她是谁了。
“是气的!”绿浓接茬道。
郑令意隐隐能猜到一些了,瞧着金妈妈,示意她说。
“夫人不是让咱们与大少夫人商量宴席的事儿吗?有老将军发话在先,菜单子倒是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我留了个心眼,要看供菜的名册子。那位就老大不乐意了,最后是拗不过我,这才拿了几张出来。我瞧着都不是眼熟的人家,就说菜单让她来定,这供货的菜农就用咱们惯常熟悉的。大少夫人不乐意起来,将我赶了出来。”
金妈妈是打小在陆家,陆家几个哥儿全都喊她姑姑,自进了静居,虽然多了些规矩,但上上下下待她也很是敬重,今日还真是头一回叫人赶出来,气得她老脸都红了。
“金妈妈受委屈了。”郑令意知道金妈妈自矜,也很给她这份体面,再加上她知道万圆圆那轻狂的脾气,将人赶出来的场面也一定很难看。
“夫人说这个做什么,我是担心咱们没人在那看着,少爷的宴席给办毁了怎么办?不是说还要请那些什么大官来吃吗?”金妈妈焦急的说。
“办毁了倒不至于,只是咱们挡了她赚钱的道儿,人家自然是不乐意了。”
这回的宴席是中公出钱,价单上爱写多少银钱就写多少,给人家菜农的,又是另外一个数了。
金妈妈也不是不知道这一层,只是一时间叫万圆圆的做法给气懵了。
“姐姐,那就打算着让她吞了这笔银子?”郑嫦嫦像个好学生一般,很是认真的问。
“万圆圆母家不显,杜姨娘刚生下的孩子又是个女儿,乔氏的眼睛盯在灵犀院那几个姨娘肚子上,是不会照拂这个孩子的。”郑令意垂眸想了一想,道。
“的确可怜呢。”郑嫦嫦心软的说。
郑令意睇了她一眼,话锋一转,道:“可怜又如何,收了钱就得好好办事,可不能光拿钱,又把事情办得一团糟。”
郑嫦嫦眨了眨眼,一时无言。
“金妈妈,此事你就不要烦恼了。我会与大房说的。”郑令意对金妈妈道。
金妈妈点点头,她知道郑令意是个有主意的,见她接过了这件事情,也就不担心了。
事不宜迟,郑令意送走郑嫦嫦后,便直接去了万圆圆那里。
守门的婢子得了万圆圆的授意,又想故技重施,冷着她叫她等着,绿珠直接一把将那婢子推开,护着郑令意走了进去。
“好啊,打量着我这院里无人,就这样欺辱。”万圆圆瞥了郑令意一眼,冷冷的说。
她坐在茶桌旁,手边是个摇篮,杜姨娘也在这屋里的小矮几上坐着,怯怯的看着郑令意,她手里捏着一件娃娃衣裳,正在缝制。
这场景,竟有种说不出的平和之感。
“谁有这个闲工夫欺辱你,说起来,这两年哪回不是你先招惹的我,我又何曾主动对付过你?如今这院里都是冷茶冷饭冷锅冷灶了,你的火气倒是照样足的很。”
郑令意自顾自的坐下,顺势瞥了一眼摇篮里的孩子,孩子睡得香甜而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