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不由捏住了他的衣袖。
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头,淡淡安抚的声音传入耳中:“你放心吧,本王什么没见过,怎么会被他们的障眼法唬住。”
她心里一定,突然暗笑自己多心。
对方传来一声轻笑,“殿下可不要言之过早。”说完,拍了拍手。
天边似乎飘来空灵的铃铛声,由远及近,让人有些头晕。
苏轻羽心里升起了几分警惕。
自己抱着的泷泽彻逐渐僵硬,似乎看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东西,身体微颤。
她连忙抬头轻呼:“殿下!”
可他定定看着前方,如同魔怔一样,根本就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一向从容暗沉的眼睛揉了浓浓的痛楚,让人看着揪心。
看着逐渐空洞的眼神,她心里微急,连忙拍了拍他的脸,可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定定看着前方。
突然,“阿芙。”拉长声音里含着千百思绪。
苏轻羽微愣。
“你别走!”一股大力传来,她被他狠狠推开了,柔嫩的手心搓着满是石子的地上,疼得厉害。
泷泽彻从她跨过,衣决扫过她的脸,有些轻微的刺痛。
她愣愣坐在地上,心口像被压了一块石头一样。
耳边传来急促的破空声,一转头,一道锋利冷芒在她紧缩的瞳孔里飞快放大,无处可逃。
看着越逼越近的箭羽,她想要避开,整个人却如被石化一般,根本动不了。
一道白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如鬼魅一般挡在她身前,噗,几滴温热的血液低落在她脸上。
肩上带着血的白影屈身倒下,强撑着单膝撑地:“离落让小姐受惊了,实在是罪该万死。”
她眼底恢复了冷静,连忙站起来扶起他,抬眼看向飘在天际的冥忧阁众人,罡风鼓动的衣衫如同振翅的秃鹫。
微微眯眼,她眼底寒冰乍现,带着刺人的光芒。
昏暗中,似隐约看见带头的人嘴角微勾,猩红的嘴唇在死白的脸上格外诡异,像扎给死人的纸娃娃。
一挥衣袖,如同他们来时一样,在占尽优势时突然拂袖离开,化作天边的云影。
庭院里厮杀得火热的人停下动作,面面相恺。
这时,泷泽彻的瞳孔逐渐聚焦,他扶住疼痛的额头,脚下向后退了两步。
微微一愣,似想起什么一样,连忙走到苏轻羽身边,想要拿去她的手:“阿苏,你的手没事吧,刚刚本王……”她手一躲,避开了他的动作。
抬头,她神色淡漠,没有看他,只是细心扶着身边的受伤的离落。
他本就深邃的眼睛暗潮涌动,脸上的表情阴翳地可怕。
“主子,你看这箭头!”突然,一个暗卫捡起地上的箭羽惊呼道。
他走到他面前,屈身双手举起递过来,低头恭敬道,“这剪头上的标志,似乎在湖底冥忧阁据点的墙上见到过。”
泷泽彻眼神一凝,拿起那箭羽仔细看着,清冷月色里,一个特殊的符号在箭头上若隐若现。
指腹细细摩擦着箭头,他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轻羽眉头紧皱:“难道这是冥忧阁可以留下的线索?也不知道这个符号与湖底的据点有什么关系。”
这时,失血过多的离落身影有些晃动,她偏头看向手上扶着的人,眼底划过一抹担忧:“殿下,若是没什么事了,臣女先带着离落离开了,他身上有伤,实在是不好久站。”
泷泽彻面色一黑,看着搀扶依偎在一起的两人久久没有说话,紧抿着双唇似压抑着什么。
苏轻羽淡淡的看着他,似乎没看懂一般。
片刻后,他移开视线先松口了:“影一,你将苏小姐和她的侍卫带去客房吧,顺便再将宅子里放着的金疮药给她。”
一道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到他们面前,抬手请道:“苏小姐,这边请。”
苏轻羽道过谢后扶着离落缓缓离开了。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泷泽彻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似笼罩着一层雾一样,格外瘆人。袖间的手微微握紧,他薄唇里冷冷蹦出几个字:“冥、忧、阁,果然好的很。”
夜色极深,他身后的暗卫纷纷垂头不敢多言。
宅子算不上太大,几个长廊转拐后,便到了。早有婢女拿好金疮药候在门口,见他们来后,几个婢女连忙接过离落,将他扶在床上养好后开始给他上药。
动作迅速,十分老练,一看就是经常做这种事的人。苏轻羽松了一口气,静静地候在一边看她们动作。
包扎好后,她揉了揉眉间。
“苏小姐,你的房间在其它地方。”影一见了,以为她疲惫了,一板一眼地提醒道,没点人气儿。
她微愣,随即点了点头。
“小姐。”被屏风隔住的床上突然传来离落的声音,有些中气不足,听得出虚弱的他硬提着一口气。
“怎么了?”她偏头道。
屏风后面静了许久,突然开口:“离落有些事想要给小姐说说。”顿了顿,“不方便有人。”
空气安静了片刻。
影一先识趣地解围了:“既然如此,我们便先下去了,影一在外面候着苏小姐。”
那些给离落包扎好的婢女仿佛一下子找到主心骨一样,连忙走到影一身后,给她行过礼后随他一同鱼贯而出。
门合上的轻响传入耳中,一室寂静,只剩偶尔微微晃动的烛火。
轻叹一口气,苏轻羽绕过屏风走到了床边,看着床上躺着人。
离落脸色苍白,灰色的瞳孔失去了光彩,微微耷拉,在暖黄的烛光下带着别样的澄澈,如同清冷剔透的谪仙。一头柔顺的发丝铺设在床上,似一朵散开了黑色罂粟。
突然,他打了一个冷战。
她弯腰摸了摸他额头,帮他拢了拢被角。耳边响起他如玉的声音:“你别太伤心。”
拿被子的手一顿,她偏头看向他有些诧异:“我为什么伤心?”
离落眼底闪过一抹疑惑:“你先前不是被凛王殿下推到地上了吗?”
“那又如何?”
他顿了顿,“你不是喜欢他吗?”
苏轻羽与他对视一眼,突然,轻笑一声:“我哪有喜欢他?我以为上次给你说得够清楚了呢。”
她坐到床边双手撑着被子,抬眼看向了外面皎洁月华,轻叹一声:“我一直都知道我与他的差距,也知道我们现在之所以有所羁绊,不过只是因为冥忧阁。等到冥忧阁被剿灭了,我与他只是路人。”轻轻垂眼,她眼底微沉。
“可凛王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离落想到先前所见,眼底划过一抹担忧。
她转头看向躺着的他,脆生生道:“好吧,我承认先前被推倒地上时心里是有些不舒服,毕竟我可是他的盟友唉。但知道他是因为阿芙而失神时,又觉得没什么了,盟友怎么比得上心上人?”
说着说着,她笑了,如银铃的声音里没有一点伤怀,满是明媚。
突然,她止住了笑声,声音有些飘忽,“离落啊,你在我身边究竟是图什么?”似从天边传来。
离落一顿,刚准备开口时,她立刻冷哼了一声:“别给我说只是想找个落脚的地方,以你的一身才能,根本不需要屈居人下。”顿了顿,她自言自语喃喃道:“唉,算了,反正你愿意跟在我一个微不足道的闺阁女子身边,已经够……”
离落见她妄自菲薄的样子心里一紧,开口打断了她:“其实,我的目的真的只是护你周全。”
“护我周全?”她微微偏头,似在考虑话的可信度,旋即,摇了摇头,“我以前可不认识你,第一次见面还给了你几耳光呢。你我无亲无故的,为什么会一开始就要护我周全?”
离落一梗,偏头闷闷道:“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这样。”
“罢了罢了,你愿意陪在我身边便行了,先前要不是有你,估计我都要命丧黄泉了。”她轻轻笑道,眼波带着几分柔和,“其实一开始我还防着你来着的,但后面见你没什么歪心里,似乎只是想要安安本本做一个侍卫我才松了一口气,不知不觉里,我们居然有了几分默契,一个眼神,你便知道我什么意思。”她今夜的话似乎格外多。
突然,她转头认真的看着他:“虽然我不知道你对我到底有几分坦诚,但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你就如同我哥哥一般,真好!”水润的杏眼笑成了弯月。
离落微微一愣,直到她这是防范于未然。他嗫嚅着嘴唇想要说什么,苏轻羽已经起身了。
她拍了拍手,对着他浅浅笑道:“你好好休息吧,今天已经得了冥忧阁的线索,估计也不会在这里久留,回到丞相府可要打起精神呢。”转身时,带起的裙踞微飘。
走到门口,她一开门,便看到了在外面候着的影一,浅声客气道:“久等了,劳烦你带路了。”
离落微微起身,透过轻薄的屏风定定看向紧闭的大门,听到脚步声完全离去后,他垂眸遮住眼底神色。
灰色的瞳孔逐渐缩小,缩成猫一般的竖瞳,倏地,啪然散开。
再抬眼,比常人大上许多的黑瞳漆黑一片,披散在肩上的发丝无风自动,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怎么看,都带着几分邪气,哪还有半分谪仙清澈之感?
他手覆上缠满绷带的伤口,指尖轻敲,白色的绷带瞬间碎成尘埃,露出了里面的伤口。
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血淋淋的伤疤逐渐愈合,片刻间,连一点伤痕都不剩。
轻叹一口气,他缓缓躺在床上,眼里的瞳孔恢复成先前的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