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没有秩序与规则的世界,这是一个没有公平与正义的世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是这个世界的通行标准。在这个世界上,众多门派与宗家门阀林立,相互争斗与杀戮。人性之恶,渗透着这个世界。
相较外面世界的血雨腥风,陆家村犹如一个世外桃源。
这里,四面环山,山高且险,其间瘴气与毒物密布,无人能够出入。如此自然造化,不仅使这里风景如画,温暖和煦;同时,也隔绝了外面世界的纷争与杀戮,处处呈现出一片祥和与安宁。
陆家村,顾名思义,村里的人都姓陆。陆氏祖祖辈辈在这里繁衍生息,远祖缘何搬到此处已无从考究。只流传说,村子北面的瀑布以前是条山路,远祖由于避难经此山路逃至此处。又担心仇敌尾随而至,便在上游挖渠成河,引水而下,形成瀑布。不仅能够润泽土地,又能够隐藏行迹,淹灭路径,让敌人寻仇不得。一千年来,已无人能够考究,久而久之,这条山路已成传说,无人知晓真假。
陆玉林是村里唯一的文化人,祖上也曾办过私塾,给乡亲子弟授课教书。由于与世隔绝的太久,村里的人很难理解读书识字的重要性,所以,前来读书的人越来越少,也便关了私塾。可陆玉林坚持让自己的儿子读书识字。
陆远,是陆玉林唯一的儿子。聪慧异常,自小即遍读家中之书,连陆玉林也时常感叹再无所教。由于读书缘故,陆远,不仅知道天下之大,而且知道天下分五洲,分别为鉴洲、焱洲、霁洲、棉洲、坤洲,五洲相对独立,又有大海天堑,形成不同的地缘风貌与世俗风情。同时他也知道,陆家村只是位于棉洲中一个渺小到尘埃的存在,如沧海一粟。
陆远时常问陆玉林关于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面对儿子的发问,陆玉林总是答非所问,因为他对于外面世界的认知,也停留在书上的只言片语,与儿子相差无几。而这更加勾起了少年陆远强烈的好奇心。
村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日,陆远便早早起床,随父母至田里劳作。虽是清晨,空气里却已有一丝热的味道。太阳一出,便炎阳炙人,路旁的荒草丛几乎要燃烧起来,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
陆远不久便挥汗如雨,甚是疲乏,便拎着水壶来到水渠前,取水后便自顾自地汩汩喝起来。
山泉清凉甘甜,令陆远浑身舒畅。他的目光便沿着这水渠延伸的方向望去,一条银色的瀑布挂于眼前。尽管隔着郁郁葱葱的密林,陆远仍能听到瀑布冲击而下形成的激流声。他痴痴望着,片刻之后,便沿着这水渠拾步而去。他的内心,仿若听见瀑布在召唤他,外面的世界在呼唤他,心中的好奇在叫唤他。
穿过低矮的草丛,穿过幽暗的密林,陆远来到了瀑布前。
只见瀑布高约百余丈,数万滴水珠,沿着峭立的岩壁直泻而下,迸溅出万千银花,气势磅礴,壮丽雄伟。而由于瀑布的冲击,在瀑布下方汇成了宽约数十丈的潭,潭水湛蓝清澈,潭底清晰可见。
陆远,望着瀑布发呆。他并没有被瀑布的气势所吸引,而在寻思着如何从瀑布爬上去。可也自知肉体凡胎,想沿瀑布逆流而上,无异于痴人说梦,实属不可能之事。但又不肯就此作罢,索性先到瀑布下方一探究竟。
想到这里,陆远便褪去衣物,一头扎进水中。随即便感到这潭水冰冷凛冽,脊骨透寒。这种冷,犹如一把冰刀霜剑割裂血肉,片刻都无法忍耐。只是一刹那,陆远便从潭水中跳上岸来。
“这水竟如此冷!”上了岸的陆远,仍毛发竖立,不由的哆嗦道。
望着眼前的一汪潭水,陆远来回踱步。那种透骨奇寒,非肉体凡胎可以承受,本想打起退堂鼓。但外面的世界就似心魔,让自己魂牵梦绕,寝食难安。他意识到,与其将自己一生寄存在这里,冻死也就没什么可怕。
想至此,陆远便下定决心,再欲下水。
“远儿、远儿……”正当陆远准备下水之际,远处突然传来父母的呼唤声。
“糟了,由于一时冲动,没有及时知会父母,父母定万分担心,便一路寻来。”陆远便无心下水,以免让父母担忧。
“远儿,你想干什么?”父亲陆玉林人未到,声先到,严厉中也饱含着关切。
“远儿,快穿上衣服,水边很冷,小心着凉!”父亲的话刚落,母亲便关切的督促。
“我刚才燥热难耐,所以,至此消暑,水边清凉,望父母不要担心。”陆远边说边穿衣。
父亲陆玉林眼皮跳动了一下,向陆远投来疑惑的目光,似乎猜透了陆远的心思。陆远不再敢多言,好在母亲喋喋不休的关心,打消了父亲想要问询的想法。
不多时,陆远穿好衣物,便扶着母亲蹒跚先行。而父亲望着瀑布,又望着远去儿子的背影,轻轻的摇摇头,叹息一声,尾随而后。
当夜,陆远躺在床上,碾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眠。
关于外面的世界,路远在不断的想象着。他能想到的世界是祥和的,是和煦的,如陆家村一般,只是比陆家村更大,大到无法想象。
深夜,万物俱寂,还有一个人同样无心睡眠,并不停的叹息。而这个人正是陆玉林。从他看到陆远在水边的那一刻,就看透了陆远的心思。因为年轻时候的自己,有过同样的梦。所以,他便一眼看透,只是不言破。
次日,待父母外出,陆远便鬼使神差般,又来到瀑布前。
说来奇怪,头上骄阳似火,这潭水竟如此冰冷,甚至置身岸边,都能感受到潭水释放出的层层寒意。难怪村里人总说,这潭水甚是怪异,定有妖孽作祟。久而久之,也就鲜有人来消热避暑。
陆远是个执拗的人,认准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对外面大世界的好奇已成心魔,心魔不除,永无解脱。这对于陆远来说,真的可谓生不如死。
想到此,陆远便再无顾忌。于是,褪去衣物,在岸边蹦跳起来,让血液躁动,充分热身。并在下水前用潭水拂拭全身,让身体提前适应寒冷。随后,他大喊一声,带着壮士赴死的悲壮豪情,向潭水跳去。
只觉周遭一切都已凝固,只有冰冷,如刀砍斧劈般袭来。每寸肌肤,以可见的速度由白变红,由红变黑,仿佛马上就要冻僵般。寒气又像一根根细针,透过他的毛孔,一根根扎向他的灵魂,全身筋骨仿佛都要冻僵炸裂。
陆远咬紧牙根,费力挥动手臂,尝试游起来。哪怕刀山冰海,也要走他一回。好在陆远生来一副好身板,且自小劳作,练就一身蛮力。潭水越发冰冷刺骨,陆远也就越发用力,将身体充分躁动起来,对抗寒冷。
忍受刀割剑刺般的寒冷,陆远拼尽全力向瀑布下方游去。他自幼熟谙水性,不多时便游到瀑布前。受瀑布冲击影响,水波汹涌,形成一股强大的推力,想要靠近异常艰难。
陆远在水中稍作歇息,定睛望去,瀑布的后方有一团黑黝黝的东西。于是,他深吸口气,用尽全力向瀑布下方游去。越靠近瀑布,水波形成的阻力也就越大。在距离瀑布十步左右,瀑布冲击迸溅的水花已经能够溅到陆远,他明显能够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推力,仿佛一双大手充满蛮力向陆远袭来。尽管他用尽全力,就是始终不得前进半步。
于是,他只好调转身体,游向潭水外围区域。
此时,他已意识到,凭一己之力,别说攀此瀑崖,就算到达瀑布下方都实非易事。此事只能从长计议,眼下最重要的是提升自己的体能,以及尽快适应这潭水的温度,为攀此瀑崖锻炼出好的体魄。
尽管困难万分,陆远心里却异常的坚定。尽管这潭水仍如刀割般侵袭血肉,但并不妨碍他在水中拼命的游着。许久之后,陆远只觉身体已无半点力气,才慢慢爬上岸,平躺在岸边的草地上。
骄阳下,陆远平躺在草地上,就像刚出锅的馒头,浑身升腾起氤氲雾气,不同的是,他身上升腾的是寒气。陆远感到前所未有的慵懒舒适,不由得开始闭目养神。
突然,一阵腥臭味袭来。路远,便兀地坐起。只见,全身上下,无数极微小的血珠从毛孔中渗了出来,没错,就是血珠。
“这是怎么回事?”陆远打量着自己,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却又无计可施。不一会儿,掺杂着泥土,汗水与血珠的混合物,在陆远光溜溜的身体上,形成了一层薄厚不一的粘稠物。于是,陆远来到潭水边,用水擦拭身子。彻底洗净后,只见浑身上下光滑无比、洁净异常。此时,已近傍晚,在夕阳晚照下,陆远自觉身体上仿佛笼罩一层淡淡的微红光晕。
更为重要的是,陆远感觉浑身充满着力量,这力量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如果要一个形容的话,他感觉自己一拳能够打死一头牛。
“难道这潭水有古怪?”陆远心里寻思着。想要探究一番,突然看到夕阳已要落山,想到父母也要回家了,如若寻不见自己,又要担心了。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大步朝家中奔去。
说来奇怪,平时需要两个时辰的路程,这次不到一个时辰,便已到家门。其实,陆远对此这一切并未察觉,他的每一步看似与平时无异,但每一步的频率与幅度,都远胜从前。只是,此时的陆远,归家心切,又怕父母早回,便没留意,只是感觉身心愉悦,没有丝毫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