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眉眼间似乎又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嫌恶。且不说他到底有没有明辨是非的本事,便是栾芝这个不会择日子的举动就足以皇上心烦了。
“苏子,你还不快与陛下交代清楚?”
栾芝嗔怪声,将胆子本就不大的苏子推到了自己的身前,这倒也是没什么办法的事,苏子一向胆小,又时常被一惊一乍的栾芝吓得不轻,如今被数道意味不明的视线盯着,实在是打心里的不安。
“奴婢,奴婢的确是看见了.....”
“还请陛下为臣女做主!”
殿下传来一声冷哼,似在嘲笑栾芝年幼单纯不知分寸,又似本就瞧不起栾芝。靖荣太妃晃晃手中酒盏,靖荣太妃在摇曳的烛光映照下,竟生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曼妙之美,甚是像壁画中的翩跹仙女。
“哀家还不知这几时连一个丫鬟说的话都能摆上朝堂佐证了。”
靖荣太妃面露不屑,倒连正眼瞧栾芝一眼都不愿,只轻视地斜视一眼,便拆了咄咄逼人的栾芝的底气:“还是个自家的丫鬟,栾小姐这手段倒是不怎么高明。”
被人点破,苏子便更是紧张了,只觉两腿发软,全身的血都窜到了脑海里,头胀地生疼,如有人撞钟一般在额角重重的敲了一下又一下。
她几乎要站不住了,踩在铺至殿外的织毯上,也只觉像是踩在了软绵的云层上,连个落脚的地儿都寻不见。
“皇儿,若是朕这儿媳真欺侮了栾家小姐?该当如何处置。”
“儿臣亲眼所见,又是亲自处罚的栾家小姐,岂会不知真正缘由?世子殿下是儿臣的侄儿,栾小姐又是儿臣的侄媳,臣又怎会无凭无据的擅自管教?自然是有缘由的。”
历晖年轻勾起嘴角,他倒是善谋略的人,三两句话就又将慕天捷卷了进来,如今安原王府便是想要置身事外,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慕天捷强打起精神,将酒盏中余下的精酿饮下,还真是酸涩至极。
宫中酿酒名师所酿美酒,于他心里只如是青涩苦闷至深处的青白杏酒,甚至还被人故意掺了醋,只为看他一盏酸酒入喉,会有多么窘迫难堪的反应。
越是拿栾芝与栾茗比较,慕天捷心中越是不快,早前觉得一心倒贴缠着他的栾茗,如今竟在慕天捷的心里有了几分好来。
“那我还真是不知小王叔向来不肯插手宫院之事,今日突然出手,到底是为了什么?亦不知栾小姐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值得小王叔亲自管教。”
这一声栾小姐彻底中伤了栾芝的自尊,连历晖年都要唤她一声侄媳,慕天捷竟只唤她栾小姐?四下议论纷纷,栾芝听不清所议论的是什么,却觉得这些议论的声音都是向着她一人来的.....
“本王的确对这些宫长里短的事没兴趣,本王执拗,又身居闲散,心里念想的只有你王婶一人。”
历晖年的酸味都快泛出宫外去了。
“栾小姐目中无人,想来是在栾府中便被娇纵成性,这管教的事,还得栾大人亲自管教才是。只是今日栾小姐顶撞了本王的王妃,让本王很是不悦——这一时无趣,便只好替贤侄管教管教侄媳,免得侄媳日后仍是这副骄躁的性子,再冲撞了圣上。”
“小王叔所想还真是周到,有小王叔日夜照顾王婶,侄子也该是放心了!只是贤侄实在是不知栾小姐是做了什么事,方才惹了王婶啊?小王叔若是点明了,也好让她改正才是。”
历晖年与慕天捷一言一语辩的正来劲,反倒是站在殿前的栾芝越发感到自惭形秽,难以与皇上相视。可慕天捷为她说话了,栾芝这般安抚着自己。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怕贤侄听不进这些。”
“还请小王叔赐赐教了。”
“贤侄如此执着,本王也不好在说什么。”
慕天捷点点头,便听历晖年故作为难道:“倒也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话。如是本王的王妃抢了栾小姐的东西,又说王妃为本王下了什么迷魂的汤药?倒是让本王不由得有些好奇的想请栾小姐姐赐教——王妃抢了栾小姐什么,值得栾小姐与另几位小姐恶语相向?”
慕天捷本还有一张虚妄的笑脸挂于脸上,可听了慕天捷的话,却是脸色越来越阴沉,连勉强笑出都是困难。历晖年抓了一手极好的底牌,偏偏这底牌又被历晖年使的极其顺手,足以毙命。
因为这些话都是栾芝的的确确说过的,就连他都撞见过一次。想起栾芝对栾茗所言的污言秽语,慕天捷竟是不大想再维护栾芝半分了。
他被这几句话气得发抖。满朝文武权臣,只将安原王府当作是个笑话,他要娶的女子可以是个窝囊废,可以是个毫无长处的,却不能是栾芝这样拎不清的.....
安原王也与慕天捷想到了一起去,凑到慕天捷耳侧轻声提醒道:“不必留了,弃了吧。”
“是。”
慕天捷应了声,便又道:“小王叔教训的有道理。栾小姐这规矩教的的确还是逊色了些,只是这日后如何,可还得看栾大人如何管教了。”
“臣,臣自当尽力。”
兀然接过了这块烫手山芋,栾珏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只觉实在是沉不住气,也难在针毡上坐的面不改色。
他早便觉得栾芝的性子早晚有一日会出事,可他从未敢想会是这么一个日子。
栾芝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话说开了便好了。”
慈祥和善不过是皇上想要示以世人的众多面具之一,他不动怒,倒也只因为今日日子特殊,他不想因一两只在耳畔喧闹的苍蝇,而弃了所有。
“栾小姐的心性还需得与你姐姐多去学学,否则到时若是嫁到安原王府,岂不是要生出乱子?不懂的规矩,慢慢学便是了,只是记得下次不要如此急躁了。”
皇上像极了苦心劝告独木桥走不下去的长辈,奈何这话钻到了栾芝的耳中,都只像是无尽的嘲讽与羞辱,不仅刺耳,还伤神。
“臣女,臣女知晓了......”
栾芝不情不愿地想要将这口气咽下去,刚要屈身退下,就见苏子扑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压住了她的裙边,她硬是抑制着心中的嫌恶想要将裙边扯出,却见苏子好像疯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