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痕城。面壁崖。
江城爱酿酒,其中最爱酿桃花酒,所以整个雪痕城都种满了桃树。
即使是温度较为低的山上,现在桃花也大多开败了。面壁崖处种植了数株桃树,零星几朵粉色桃花仍在嫩绿中舞动中衣裙。再往南一点,便是一整片的桃林。
偌大的山洞里,四周黑漆漆,阴冷诡森,在看不到的黑暗处似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没有床被,只有一个蒲团,江寒微没有跪,而是郁闷地坐在蒲团上。
月儿已经升到了半空,皎洁的光温柔地散落在洞口处,稀疏的桃叶翩然起舞,微风弄清影。
按理说,这个时辰了,二师兄应该来看她或者陪她一块受罚,可是他没来,不知因何事给耽搁了。
想起刚才五师兄送饭菜过来时的黑脸,他没有当即下狠手已经是万幸了。她心有余悸,一边想着面壁早点结束,一边又担心结束得太快。
百无聊赖之际,她已经从坐姿换成了睡姿,枕着手臂,翘着二郎腿,凝视着洞顶,有时看看洞外。这个时候,如果三师兄来跟她拌拌嘴,好像也不错。
“谁?”江寒微绷直身子,半俯着,像狼注视着猎物一般盯着洞外。
“你的勾魂使者。”洞口闪现四个黑衣人,蒙着脸,她只能看到四个黑影和闪着寒光的刀。
“哈哈,谁是谁的勾魂使者还是个未定数呢。”她一挥衣袖。
是青衣楼吗?我果然瞒不过那只老狐狸。他倒是心急,前脚才刚踏入雪痕城就派人来了。还以为我对他有点利用价值,他不会轻易杀我。
“谁派你们来的?”江寒微冷声问,却知道是徒劳,剑已经拔出。
“等你死了之后去问阎王吧。”
黑衣人缓缓靠近山洞,她已持剑刺去,身姿如矫龙。他们怒喝,举刀抵挡,来势汹汹,一瞬间月华之下刀光剑影。
“呃,我怕黑,不如你们帮我去问阎王。”她矫健得如闪电,在黑衣群中衣袂飞扬。
黑衣人感到诧异,他们根本没料想到这个少女的武功竟然那么高。但生死决斗间,不容他们迟疑,他们只能进行更强的攻击。
“锵!”电光火石之间,她格挡了一刀后,往左偏移时,顺便一脚踢翻了一人,然后就是一声闷哼。
不对,这不像是青衣楼的杀手,他们是谁派来的?过招数十招后,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是他吗?不对,如果是的话,早在蜀地就该下狠手了。
那又会是谁?
难道……
她忽地恍然大悟,眼眸里掠过严寒,他们想要杀了她,好逼父亲出雪痕城。
她一翻右手,裂帛剑泛着渗人的碧光,手一挥,碧剑一闪,似有无数道绿色的剑气从剑身喷射出来,快到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剑的位置。
三个黑衣人捂着脖子,惊讶地盯着这个少女,那样的距离,剑根本不可能碰到他们,但是这伤口?他们竟然连剑都看不到,带着疑惑,三人齐齐倒地。
“修……修罗,恶鬼。”没有被剑气伤到的黑衣人吓得腿软,那样恐怖的眼神,在夜色中似乎在泛着红光,不不,这根本不是一个人拥有的,那是从地狱而来的恶魔。
“对不起哦,吓到你了。”她抱歉地笑了笑,随后疑惑地问,“难道你没有听过雪痕城的人都是先成魔再成仙的吗?”
黑衣人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他只觉是梦幻,明明刚才还是一个恶魔,现在又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我可以饶你不死哦。”江寒微把剑架在黑衣人的脖子上。
黑衣人身体颤抖得厉害,绝望地看着她,目光依旧坚定,一声不坑。他一闭眼,眉毛拧在一起,黑布下的嘴唇轻轻一动,然后身体一软,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唉,何必呢?我江寒微向来言出必行!”她摇头,已知此人在牙齿里藏了毒药,他已经咬破毒囊,死了。
“出来!”江寒微看向桃林处方向,暗藏在那里的人已经暗自窥视了许久,真是个不平静的月夜啊。
“微姑娘。”一道影子闪过,离她丈外,半跪在地,抱拳低头。
她瞅了一眼这个青衣少年,应该跟她年纪差不多,脸上还有些许婴儿肥。可惜,误入歧途,跟错了人。
“先兵后礼?夕揽还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她不悦地说。
“微姑娘误会了,刚才的黑衣人并非我青衣楼的人。楼主说了,微姑娘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要绑不容易,不如以礼相请。”青衣少年抬头,认真道。
少年眸子清澈,跟她以往见过的青衣杀手冷漠的眼睛完全不一样,这是未曾被鲜血和杀戮浸染过的眼睛。难道夕揽转性了?转招一些人畜无害的孩子当杀手?
“你倒是很耿直。”她随意回答,还是没想明白派这么一个人来的目的。
“谢微姑娘夸奖!”青衣少年不带感情地回答,稚嫩的脸上有着与年纪不符的表情。
他少年老成的模样让她心中一触,她的脑海中不由浮现了那个苗族少年,她打趣道:“你就一直躲在后面,也不知出来帮帮我?”
“楼主说了,微姑娘的是非多,不要多管闲事。”他似乎早有预料,一本正经地回答。
“你入楼不久吧?”又是“楼主说”,这孩子中了夕揽的毒吧?
“是,不到一个月。”
“你们楼主还说了什么?”她好奇地眨眨眼睛。
“楼主说静候微姑娘到来。”他回答。
“我去,你躲什么?”她向前走了一步,那少年竟然往后退了一步,让她很是费解。
“楼主还说了,要离微姑娘一丈之外,免得受您祸害。”见她还是靠近,他连连退了许多步,最后干脆退回到桃林。
“嘭!”一声,青衣少年不留意碰到了一根桃枝,身后遍响起一声闷响,声音虽不大,但他已经感觉到了危机的来临。他的头顶撒下了奇怪的粉末,他施展轻功逃离,却知道来不及,手上脸上已经染上红色,并且还擦不掉。
“夕揽唯独最后一句说错了,仅仅一丈不够。”她捧腹大笑,指着少年方向,“夕揽派来的人,长得再无辜,我也下得去手。”
青衣少年冷哼一声,然后离开了面壁崖。
江寒微抬头看着皎洁无瑕的玉盘,夜空中竟然无半片云,繁星如棋盘。
她朝天问了一句:
“夕揽,你是为我设了鸿门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