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明,大人小孩们便陆陆续续的起床了。
劈柴声,犬吠声,鸡鸣声,一阵高过一阵,让农村独有的气息展现无余。
“去,挑水去!”侧睡的秋月照着韩大屁股就是一脚。
“嗯!”
木床吱吱嘎嘎的响了一阵,极度疲惫的韩大一阵蛹动,极不情愿的起床、穿好衣服走向水缸边,懒散的挑起木桶出去了。
百花村虽有百花河,但下去容易上来难,大家几乎都去不远的兰岭挑水,路虽远了点,但和村子平行,来去容易。
韩大挑着木桶走到小路上,两侧山峰黑压压的,伸手不见五指,黎明前的黑暗只让小径露出一丝丝模糊的淡白,只能凭感觉走。
平时挺热闹的小径,今天显得特别冷清,几乎没有行人,一阵凉风吹来,让他清醒了不少,睡意顿失。
野兔发出孩童般的哭声在山谷间飘荡,老娃子也时不时的哇哇两声,更害怕的是老鹰岭上山羊的怪叫和野狼的长啸,让从小就胆小的韩大心提在了嗓子,呯呯乱跳。
越怕什么就越想什么,连路边的野草也像长了三头六臂,面容狰狞。
森林里的沙沙声让韩大总觉得有什么跟着他一样,时不时的停下来听会。
他加快了脚步,希望早点打好水回去,更希望来个人做伴。
他自嘲的笑了笑:“胆小鬼!”。
有声音时恐惧会好点,这点他比较认同,于是边吹口哨边走,给自已壮壮胆。
黎明的夜、静得慌,寂得愁!
走着走着,忽然黄沙泛起,从林子里撒了下来,沙沙的声音不绝于耳,还有女子哭泣之声时隐时现。
“鬼泼沙、满天飞,扬天不落地、满山响铃铃,狗见狗失命、人见人倒霉,……”韩大第一反应便是这首民谣。
遇鬼了!他顿时吓得双脚打颤,汗毛倒立、几乎顶起褴褛不堪的青布衣。
这时,一袭红衣从天而降,飘飘忽忽,不甚清楚的面目鲜血淋淋,半掩面而泣。
惊恐的韩大揉了揉眼睛,又不见了,幻觉?!
管不了那么多了,韩大几乎连蹦带跳的扭头就往回赶,木桶咣当咣当的摇来摆去。
“哈哈哈……”,森林里传出了笑声,接着树枝骚动,一个身形消瘦,背着步枪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笑得前抑后扑。
“韩哥,你跑啥咧!”
听到叫声,韩大立马回头:“你这混小子,干嘛呢!吓死我了!”
模糊中,他依稀辨出是牛二那坏蛋。
“看你,这么胆小,撒把泥沙就吓得你撒腿就跑,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哈哈哈,怪不得老是被嫂子欺负。”看到韩大窘迫的模样,牛二笑得更开心了。
韩大很无奈,笑笑:“你看你,出了打猎、糊弄人,都不晓得你还有什么优点啦。”
“哥,这中乐趣你就不懂了,改天带带你,让你也体会体会。”牛二嘻嘻哈哈的,完全不当回事,又钻入密林。
看着钻进密林的牛二,惊魂未定的韩大摇摇头,“这小子!专整人,真不像话。”
说归说,但这一闹腾,气氛好多了,也不是太怕了,他挑起水桶继续往水井赶。
水从一个岩洞冒出,虽不是很大,但从未断流。
有水源的地方总是阴暗潮湿的,两边的树木也变得稀稀落落,换成了一大片杂木和青翠的竹林。
水涌出后,形成了一条小溪,漫过小石头,缓缓的流下山涧。
打满水往回赶的韩大又听见悉悉嗦嗦的声音,以为是牛二又来了,没当回事。
谁曾料,一袭黑影跃过,冷风扑来。
“糟糕!花豹!”
韩大就势一蹲,一对利瓜扑空,从他肩头滑过。
韩大顺势抓住了它的双瓜,用头死死顶住它的脖子。
花豹也是愣逼,本想扑倒锁喉,猎物却突然矮了一截,自己反倒被控制了。
一场力量的较量就此开始。
韩大不敢松手,松手就没命了。
豹子也本能的伸出后瓜狂蹬韩大后背,用带刺的舌头猛添他的脑袋。
不一会地上便流下了一大滩血液,与泥土和杂草交汇,使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
钻心的痛侵入韩大的每一根神经,他拼命的狂喊救命。
声音在山谷传播,一重又一重的。
正在专心布陷井的牛二听到了山间的回音,经验丰富的他预感到了不妙:“韩哥肯定遇上狼了或者是豹了!”
他顾不上收拾散落一地的捕猎工具,提上枪就往山下跑。
山林的野刺刮得他满脸满手的伤口,本就破烂的衣服也撕得披一块搭一块的。但这些他都完全不知,心中只有一个目标:救人!
韩大脑袋被舔得光秃秃的,衣服也被蹬成了柳条,鲜血模糊了眼睛,弄花了脸膀,打湿了裤叉。
壮如山川的他体力渐惭不支,成为花豹的食物似乎成为了定局。
花豹被韩大反锁喉后似乎也好不其那,也在拼尽最后一丝力量,极其困难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一兽一人陷入了僵局,都在比拼最后的意志,双双摊倒在地做最后的挣扎。
“呯!”,一声枪响,一颗子弹破空而出,撕裂了黎明前的黑夜,洞穿了花豹的脑袋。
花豹倒下了,韩大也用尽了最后的力量。
气喘呼呼的牛二百米开外便开枪了,锐利的眼光透过夜幕喵准花豹的脑袋,分毫未差直接命中。
一枪过后,牛二迅速的跑过去,对着奄奄一息的花豹又补了两枪,花豹彻底丧失了生命。
韩大也痛得失去了知觉,但双手依然紧紧的抓住豹脚。牛二怎么也扳不开,只好拨出砍刀砍断豹脚,背上他就往家跑。
牛二老爹是村里唯一的老中医,家族世代相传,技艺精湛,见过无数伤形,可当他看到韩大这副惨状,还是相当的震惊。
只见韩大头皮无存、血流不止,衣服破碎、伤痕累累,竞一时无从下手。
“爸,快,韩大哥快没命了。”牛二焦急的催促老爹快点下手。
老牛一秒的失措后,立刻恢复了镇定,他指挥着家人准备各种药物及工具,
“白布,剪刀,开水。”
“白及,山七,蒲黄……。”
止血不落瘀,这老牛用药精细,几十年的光阴也不是白瞎的,一会儿便弄妥妥的,但就是那双豹脚无从下手,只好等他醒了再取了。
小山村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转眼间便众人皆知,陆陆续续的往老车家赶,一会儿便站满了院子的各个角落。
韩家人也赶到了,韩婆婆心痛得直掉眼泪,湘湘一边抹眼泪一边安慰妈妈。
秋月气冲冲的对着昏迷的韩大诉苦:“你个死鬼,你没长眼睛啊,你弄成这样,叫我们以后怎么见人啊!”
“刘伯,他这脑皮还能好么?还会长头发么?会不会既成赖子又成秃子啊?”
“秋月,你怎么想呢!现在命都难保了,你还在担心长不长头发!”牛伯显然有些生气了,这韩大可是自已的救命恩人啊,这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尽力救好他。
听到命不保,秋月吓得不轻,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众人连忙上前安慰,“没事的,没事的,别太担心,会好的。”
院子终于安静了下来,大家都默默的期盼着他快点醒来。
天亮了,
曰落了,
天又黑了。
韩大终于从死神手里逃了出来,呻吟起来。
大家赶紧进去,想看看他,也想听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韩大放下豹瓜,一把抓住床边的牛二,虚弱的问道:“牛二,你今早是怎么把红衣服弄上空中的?还有那模糊的长发,血脸怎么回事?”
“哥,你痛糊涂了吧?我只不过撒了些泥沙,吓唬吓唬你,那有什么鬼的衣服哦。”
“真的?”
“真的!”
韩大迷糊了,“自已明明看得清清楚楚,怎么会这样呢?鬼?幻觉?”
韩大越想心越怕,不管是不是幻觉,但民谣显然不曾欺人:“鬼泼沙、满天飞,扬天不落地、满山响铃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