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杜天钦心跳加速,可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
走在两个清兵前面的,是一个穿着褐色短衫的男人,一张长脸黝黑粗糙,高颧骨,歪戴着淡色头巾个,三十来岁的样子,就是他领着两个清兵制服的人,朝杜天钦这边赶来。
“你……你……你们干什么?”杜天钦见他们没有停下脚的意思,连忙后退说。话刚说完,就被那男人追上来,死死捏住手臂,肩膀被狠狠地往下摁。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杜天钦手臂被那男人的手指掐得生疼,他挣扎着大喊,这几天他都安分地呆在药房,想不出他有什么得罪官府的地方。
“就是他,两位大人,你们看,他没有剃发留辨,这分明就是反大清王朝,肯定是复华会的人!”那男人粗糙的大手抓起杜天钦的刘海说,“呀!你们看,他的什么狗屁衣服上还有血,这就是铁证了!”
一个普通清兵手里拿着刀,仔细看了看杜天钦白色T恤上未洗干净的淡淡血迹,一副傲然的神色,缓慢而有力地说:“不错,是这样,我们会把他押回去给明大人处置,你立了功,跟我们一起去领赏吧。”
“哎呦,谢大人的恩德,有劳您了!”那男人弓着腰说,他名为常户,平民出身,他本就不是十分勤奋的人,读了几年书,也没有考出什么名堂,只能继续做一个土农民,勉强温饱。偶然的一次,他碰上一个喝醉酒的汉子在抱怨这世道,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痛骂大清王朝。常户马上去举报,带来几个清兵将那汉子抓住,最后官府给他安个反清组织复华会成员的罪名,常户也得到了一笔对他来说不小的奖赏。有了这次甜头,常户也不想再从事耕地劳累又枯燥的行业了,他整天在集市游荡,尖尖的眼睛审视着来往的每一个人,一道道目光好似要把每个人刺穿,一旦看见言行举止异常的人,也不管什么真相,叫来清兵抓起来再说。这次,他看见杜天钦这样穿着明显“反清”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杜天钦头发被抓,他这辈子还没被这么对待过,心里一阵愤懑。接着又有些后悔,他还是太年轻了,竟然忽视了代表清朝统治的发型问题。以前欧阳先生觉得他的身份的神秘,也没在意他的发型,来看病的人出于对欧阳先生的尊敬,也不好说杜天钦什么。还有衣服的问题,实在是因为他之前想得太过简单。
刚刚出门就遇上麻烦,这叫什么事儿!他告诫自己,在十九世纪里生活,做什么事情都得先要三思一番。
“你们搞错了,我不是那个什么会的人!”杜天钦争辩说。
“管你是不是,抓回去再说!自会有人定夺。”身材较高的清兵冷冷地说。
两个清兵把刀收了起来,准备拿绳捆住杜天钦。
到了这一步,杜天钦要是还不能认识到危机,他就白活这十五年了。被抓去现在的官府里,就算是真的清白估计也没什么好下场。想到这里,他猛然抬头,一脚狠狠踩在常户左脚上,伴随着男人的惨叫,他的手肘用力顶向常户的腹部,紧接着,他两手迅速拉住男人的手,一个过肩摔,常户倒地,呻吟声不绝。
整个过程只有一瞬间,以快制敌是练武的首要要求。两个清兵都愣住了,他们从未想过眼前十多岁的白嫩少年还会在他们两个面前武力反抗。
周围的人刚刚已经加入了围观,看到杜天钦的利索的反抗也都有些吃惊,几个世面见得多的老者反应过来,皆摇头叹息,好好的一个孩子,这种情况下反抗,不就给官府更多污蔑的借口了吗?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杜天钦鼓足恢宏气势,本想趁机立威,可他的气势一下子就瘪了,因为两个清兵都已经从呆滞状态反应过来。
“大胆!还敢反抗!”那个高个子清兵恼怒道,在这么多乡亲眼皮子底下,一个毛头小孩竟还敢企图反抗,他平日积累的威严何在?
“嘶”地一声,两个清兵都拔出了明晃晃的刀,铮亮的刀光在杜天钦看来格外刺眼。
“玩真的呀?”杜天钦弱弱低估一句,一丝恐惧之感油然而生。他虽然练跆拳道多年,可学习跆拳道主要目的可不是拿来打架的,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锻炼和武术表演。清朝末年的士兵固然身体素质不强,可人家毕竟是士兵,再弱也不会比普通人差。杜天钦还从来没有跟一个成年男人正面拼过,他不知道自己能到程度。更何况,他们两人手里还有刀,这可不是他能对付的。
思绪在片刻明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已经很明显。
打不过,当然跑呀!
“大人们!我真不是那什么会的人,你们搞错了!”
杜天钦转身就溜,边跑边喊。
周边聚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杜天钦顾不了那么多,有一点点空隙就钻,拼命往前跑。
两个清兵见状,立刻追上去。
“反贼,站住!”
街道还算平整,但地上的杂物太多。盛水果、蔬菜、大米、装饰品的小推车占据街道一半的宽度,杜天钦不敢从它们上面翻过去,而选择绕开。但是,那两个士兵则是直接推开摊车,不管车倒没倒。或者是一脚踹开地上的卷心菜,不管买菜的老者什么表情。行人见了拿刀狂奔的清兵,全都吓得像兔子一般,匆匆避开。
杜天钦回头看到逢人就推,遇物就踹的两个清兵,脸色难看起来,是他给当地平民招致的麻烦,如果不是清兵追逐他,这里热闹的市场还是一切照旧。他心里的愤怒因为愧疚感的混杂而到了极点。
他本来的速度不慢,但在街上的阻碍导致速度根本发挥不出来,因此,直接无视阻碍的两个清兵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两个人渣!”杜天钦骂道,如若不是担心彻底成为清政府的通缉犯,他早就随便捡起一根木杆跟那两人拼了。
突然,他感到腹部有些疼痛,回头看看两个士兵,有点慌。
“糟糕,跑太快,旧伤复发。”
焦急之际,他忽地寻到一个巷道,没有犹豫,立刻窜了进去。
狭窄的小巷子里没什么人,老式的青砖已经有腐朽的痕迹。
虽有伤势在身,杜天钦在长长无阻的巷道里,奔跑速度快了许多,但两个捕快依旧穷追不舍。
杜天钦来不及多观察,见有巷道就转弯跑进去,试图甩掉两个追兵。没多久,戏剧性的一幕出现,前方有一面高达两米的围墙。
但是,杜天钦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慌张。
“小意思。”杜天钦冲刺过去,一脚往墙中间一蹬,两手攀上墙顶,借惯性直接一下子翻上去。趴在墙壁上方,他回头扫了一眼微愣的两个清兵后,往另一边跳下去。
不幸的灾祸降临。墙的另一边,是一些破篓子之类的东西,杜天钦没来得及选好落脚点,一下子掉下去,踩在破篓子上,脚一歪,没有站稳,像皮球一般在地上滚了几圈。
杜天钦惨叫一声,他想站起来,但刚用力那一瞬,他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又倒下去。
“不要,这个时候……”杜天钦感到胸腔里有种碎骨般的疼痛,全身痉挛,眼前白茫茫一片。他知道,胸腔的伤势也被牵动。他喘息声很重,每喘一口气,就会有一阵剧痛感。虽然他的伤没有彻底复发,可目前他要缓过来,需要不少时间。
“他在那里!”两个士兵从另一巷道绕过来,看见躺在地上的杜天钦。
“你这臭小子,不是很能跑吗?现在把自己给摔着了吧!”那个身高稍矮却很强壮的清兵恶狠狠地说。
杜天钦面目扭曲,他的状态吐不出半个字。
另一个较高的清兵上前,狠狠朝杜天钦的右肋揣了一脚,杜天钦却没有还手之力。
“该死的小杂种!”士兵将杜天钦双手捆上,“来,咱们把他抬回去领赏!”
一人抬肩,一人抬脚,杜天钦没有反抗,他知道以他现在的状况再反抗讨不到什么好处,他要等身体稍微恢复一点再寻机会脱身。很快,他就被抬出砖壁陈旧的小巷子。常户再次出现,他十分兴奋地凑过来。
“两位大人可真英勇!我刚刚就说过,就算那毛头小子插上翅膀也逃不过两位大人的手掌心。”常户高声说,腰背弯曲着,一脸奉承表情,说罢,还瞪了被抬着的杜天钦一眼。
“哼,这小子跑得挺快,就是太傻,自己给摔坏了。”较矮一点的士兵说,“看他这身手,不是复华会的人,我都不信。”
“走吧,把他交给明大人处置。”
三人在小街上走着,奇怪的是,街上已经少有人来往。
就算刚刚追人的过程太凶狠,也不至于让这些人都像耗子一样躲开呀。
两个清兵纳闷之际,他们突然发现,前面的街道正中央,已经走来一群人。其中几个壮汉,簇拥着一位衣着华丽、五十岁左右的人,他神色漠然,双手背于背后,人不很高,但那气质给人的压迫感极大。
“你是谁?为什么挡路?”高个子士兵问。
那人没有说话,仍然仔细地看着被抬着的杜天钦。
“你是干什么的?还不让开,别妨碍我们的公务!”个子稍矮的士兵怒道。
忽地,拦路的那个人脸上毫无征兆的一变,惊愕的表情中,甚至还有一丝忌惮。
他身后那群人也有些愣神,他们从没有见过,他们的主子如此失态的表情。
“你们这些乡下莽夫,还不快放下贵客!”那人继续盯着杜天钦,非常焦急地说。
“不好,莫不是来抢人邀功的。”举报者常户心想,他赶快上前:
“你谁呀?什么贵客,别胡说!要是耽误了两位大人的公务,你再有钱也赔不起!”
“狗东西!你竟敢这么对知府大人说话。”拦路者旁边一个壮汉说。
“知府大人?”两个士兵,一惊,仔细看看眼前这个人,思绪回到一年前知府来大足视察的时候,心中一对比,还模样和气质还真十分相似!
“难道真的是知府大人来了?”
恐惧充斥两清兵心中,他们不清楚为什么知府会穿便衣来大足,可眼下他们清楚的是,如果得罪了知府大人,只要他一句话,他们的小命就可能不保。
两个士兵立刻放下杜天钦,趴在地上,不断磕头,慌张地说:“知府大人!小的眼瞎,请大人恕罪!”
常户回头看看两个士兵的举措,被吓得不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赶快退到一边,狠命磕头求饶。
“赶快把那少年扶起来!”知府并没有理会三个人,转而靠近杜天钦。
一个侍从扶起了杜天钦。
“年轻的先生,您没事吧。”知府也扶住杜天钦。
杜天钦此刻的身体状况稍微好转,他突然受到知府如此对待,实在纳闷。
“在下何健。看您这装束,您是来自西方的吧。我认识一位洋朋友,他跟您穿得差不多,也许还没有您的衣服那么华丽。”知府用了敬称,他的表情甚至有些恭维。
知府何健在天津任职过几年,他曾经见过外国洋人,那些洋人和杜天钦的发型和衣着都有相似的地方,杜天钦虽也是黑瞳黑发黄皮肤,可如果他真的和那些洋人有关系,那可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另一方面,他的大哥仍然在天津任职,并且和一些外国人合作办厂,能够分取两成利润,虽只有两成,具体数额却大得惊人,这让他在天津的地位飙升。何健是何等羡慕他的大哥,暗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这样的机遇。
这天,他便衣来到大足游山玩水,正在茶楼喝茶休息,听到街上叫嚷,他出来一看后,就发现被抬着的杜天钦衣着发型不凡之处,他立刻有一丝侥幸心理。如果能和他搞好关系,兴许就有机会和洋人合作了。
杜天钦明白知府是把他当成西方人了,事到如今,还是顺着他为好。
“哼,我是在大英帝国留学,并且在法国、德国、日本都有学位。我来这个地方是为了游玩,哪知,却被你们这么对待,我以后再也不要来了,最好叫我的叔父——大英帝国约翰逊将军炸平这鬼地方!”杜天钦随口编了个身份,说完后,他的心里十分地不舒服,借洋人来狐假虎威,这对他的自尊心打击很大。
为了活命,也只能这么办了。与其如蝼蚁一般死去,还不如暂时搁置自尊,活下来,做些真正能够捍卫自尊的事。
“小先生不要开玩笑,大足这小县城的人见识短浅。”知府表现得很平静,他五十多岁岁年纪,老态明显,脸上有不少皱纹,但眼睛却有几分犀利,他转身对一衣着略高其他人一等的侍从吩咐,“你赶快去叫最好的郎中,叫到明振的府上。”
他又转身对一黑脸大汉说,“你赶快叫人把我的轿子抬过来,顺便给我备辆马车。”
黑脸大汉点头哈腰离去。
“小先生,您伤势不轻,您和我一同到这里大足地方官的府上去,我们先给您治伤,如何?”
“最好是这样。”杜天钦装出高傲的样子,淡淡地说,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何健娇子都搬来了,郎中也请了,弄得他不好意思拒绝。
“至于这三个瞎了眼的狗东西,您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何健仿佛在说一件多么平常的事情。杜天钦没有露出破绽,何健已经相信他来自西方的身份,和杜天钦的心情比起来,这三个人的命根本一文不值。
两个清兵和常户都还跪在地上,听到知府这般话,都惊出一身冷汗。他们知道,杜天钦就是要让他们去死,知府也会答应。两个清兵此刻已经恨透了常户,要不是他瞎了狗眼,,怎么会招惹这么一位大尊。
“哼,他们三个,必须要狠狠教训一顿。”杜天钦冷冷地说,他并不忍心把事情做得太绝,只是让知府教训他们一顿,而没有直接杀掉他们。
人力娇子虽摇摇晃晃,捂着肋上伤口的杜天钦依然很紧张激动,他又一次确认了现在的处境。既然命运要给这个机会,那就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做出一番事迹,兴许未来真的变好了呢。
杜天钦并不担心外国留学生这个谎言被揭穿,他知道自己里里外外都与这个世纪的人不一样,当地的必定会认同他不普通的身份。
要干一番事业,没有资金怎么行。
“还是早点把手表卖掉。”他寻思着。
不久后,杜天钦到了大足县城地方官员明振的私府门前。明振是由何健提拔上任的,因此,何健来这里游玩,明振是主动提供地方供何健一行人休息。
明振的私府从外面看,青瓦、赤砖、木门,对于一个县城最高官员来讲,普通得不能再不同了。
正门上有一块匾,写着“明府”两个大字,繁体字,杜天钦歪着眼睛才看明白,旁边除了两个石狮子,别无他物,甚至比不上普通富家的正门有气派。要不是进去了,杜天钦差点就以为这个县官是一个廉洁简朴的高官。
里面就不一样了。
穿过游廊,进入“华荣堂”,木墙顶上是雕梁画栋,朱红色的彩墨,尽显“华荣”。墙低一点的地方,挂着好几幅花鸟画和草书字幅。墨色凳边,立着一米来高的紫檀青案,案上整齐摆着四个铜色酒器。
杜天钦自己的临时住处中,有几盆紫色香花,他叫不出名字。床边,挂着翠绿色的幕帘。浅墨色的方桌上,摆着一些精巧的瓷器。
“我的天,这要是随便拿些东西会到现代,那我不就一夜暴富了吗!”杜天钦暗想着,“可是,能不能回到现代,还是个问题,唉,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我得把该做的事先做好吧!”
“知府大人,您回来了。”迎上来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穿着深蓝色的官府,带着一顶黑边红顶的官帽,朝着何健躬身一拜。
不用说,杜天钦知道这就是大足县官明振。
“这位是杜先生,他是来自西方国家的贵客。”何健让开一步,给明振介绍道。
出于对何健的敬畏,明振一直略微低头,没有注意杜天钦,听何健介绍,他这才惊讶地抬头,看见一身奇特装束、神色淡然却有些苍白的杜天钦。他躬身朝杜天钦一拜
“见过杜先生,您真是让鄙舍蓬荜生辉。”
能让何健如此尊敬的人,肯定不能用年龄评判。
“嗯。”杜天钦点点头。
“给杜先生安排个最好的房间,把那郎中叫过来为先生治伤。”何健吩咐。
“是。”明振再一拜。
明振给杜天钦安排了一个精致奢华的房间,一个中年郎中来为他处理伤势。欧阳先生医术高明,杜天钦的伤势本就已经快痊愈,这次旧伤复发,没有伤及根本,他在何健和明振尽心款待几日后,伤势早已无碍。
这几天,杜天钦也算是体验到了什么叫奢华。整日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所有珍馐只有吃不完扔掉的份儿,从来没有不够这一说。
知府何健从广阔的院子经过,步履缓慢,他走向正在散步的杜天钦,“几天不见,现在您感觉好些了吗?”
“还行。”杜天钦做出一副高冷的模样,这才像知府所说的“先生”应该有的样子。
“那就好,那就好。”何健略微顿了顿,他觉得说出自己的想法时机已经到了,这也是他这几日抛却重庆府的政务,一直逗留在大足的目的。
“对了,先生,您在外国留学,您叔叔又是一位将军,那么您在重庆府应该认识些西洋友人吧。”
“没错,我认识的西洋人还真不少。”杜天钦冷静回答。
“听说,大足西郊有一家面粉厂,是西洋人投资创建,这是真的吗?”
杜天钦犹豫了很短一段时间,他现在说话必修谨慎,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谎言,更要提防知府的试探。
“这个我倒不很清楚。”杜天钦回答,“但我知道我的舅舅正准备在重庆府投建面粉厂和烟厂。”
“哦,原来如此。”知府微笑着顿了顿,这话好像正中他意,“杜先生,我有一个小小的提议,不知您可否有兴趣。”
“你说。”杜天钦脱口而出。
“您能不能,向您的叔叔,或是舅舅,提及我何鄙人,就说重庆知府愿意跟他们交朋友,他们如若需要什么需要帮助的,鄙人愿倾尽整个重庆府,全力相助。”
“这倒容易,等我回去,我一定给他们说。”杜天钦早猜到何健的想法。
“多谢,鄙人必定感激不尽。”见杜天钦如此爽快地答应,他顿时觉得这几天为了获取杜天钦好感的所作所为,都是值得的。他显得很激动,“这几天您就在我的府上休养,有什么要求大可向我们提出,我们一定尽力满足。”
“那就多谢了,你这么热情,相信我的舅舅会考虑跟你合作的,这种双赢的事儿,他一定不会放弃。。”杜天钦直接挑明了说,他摆出爽朗的样子,撒谎一点儿也不心虚。
“是呀,这是双赢的合作。”知府眉开眼笑,“你继续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他离开房间,对门外两个男仆高声说:
“你们一定要把这位年轻先生照顾周到,否则,别想在府上待了!”
知府离开后,杜天钦走出院子,身后两个仆人紧紧跟从。
“你们两个,在府里待了多久了?”杜天钦转头问。
“少说也有八年了,小兄弟。”其中一个穿绿色粗布短衣的仆人说。
刚刚说完,另一个身穿浅黄色粗布衣料的瘦高男仆立刻拍一下绿衣仆人,“什么小兄弟,叫先生!人家是从西洋来的贵客,小心明大人把你赶出去!”
“叫先生就先生,可是你打我干嘛!”绿色短衣仆人反驳道,接着一手把黄衣仆人推到一边。
“唉,王六,在西洋先生目前,不要动手动脚!”说完,又往那个叫王六的绿衣仆人肩上一拳。
“好吧,王七,我不动手动脚。”说完,一屁股把王七撞到马路边缘。
王七正要发作,杜天钦咳了一声,这才想起还有个贵客在这里。他们两人作为下人,过得算是清苦,平日浑浑噩噩,也就习惯相互闹腾来打发时间。他们蜗居在小县城,只观杜天钦的五官和肤色,并不知晓杜天钦身份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当他是一个和西洋人有点关系的豪门家族子弟。
杜天钦也不计较,转过身,心里却还思忖两人的名字:王六,王七,再来一个就是王八喽?
“你们知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其他西洋人出没的地方?”杜天钦冷淡地看着两人问。
“去前面的集镇就可以看到西洋先生。诺大的大足县城,就那么一家,据说还是因为看中大足风景好,跑过来养老的。”王七随口回答,“那些花眼睛洋人可名气可不小,到处祸害咱平民。”
“你胡说什么!”王六猛推王七的脑袋,脸色中闪过一丝惊恐。
王六想起杜天钦也跟西洋人有关系,冷汗直出。
“先……生,我嘴贱……开个玩笑,您……别介意。”说完,还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哼。”杜天钦冷哼一声,也没有计较下去。两位仆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我们现在就去那里逛逛。”杜天钦表情还是冷淡,他对自己装出的贵族模样很满意。
杜天钦之前穿过几天深绿色高级绸缎制成的长袍,虽然挺柔顺,但衣服袖口太大,觉得特别不舒服,他的T恤在前几天,已经完全洗去血渍,现在,穿在身上,他感到格外自在。
三人朝着一外国丝织店铺走过去。走到一半,两个仆人停滞不前,似乎有些畏惧,杜天钦没说什么,让他们在此处等待。
那是一家不很大的店铺,但装修却十分艳丽,各色各样的丝织品整齐挂在一起。负责看店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清朝年轻人。
“我要见你们的老板。”杜天钦用一种奇怪的口音,淡淡地说。
那年轻人一看杜天钦的衣服和发型,略微呆了呆,随即反应过来,他是个圆滑的人,猜得到眼前青年不平凡的身份。
“您稍等。”他微微躬身说,接着转身上了店铺二楼。
很快,店铺二楼的窗户被打开,一个黄绿色发色的英国男人面无表情地查看来者,当他看到杜天钦特殊的穿着时,也是一愣。他选择大足这座物产不算特别丰富的地方捞金,很大原因是因为这里的清幽的环境,可不是每个西洋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因此,当他看见杜天钦出现,自然不免愣神。
他很快就走到了楼下。看他的样子,大概三十多岁,尖鼻子,粗眉。
杜天钦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故意把戴着手表的左手腕在英国人眼前晃了晃,说:“Excuse me,sir, l get lost there,could I use my watch to change some money?(先生,打扰,我迷路了,可否用我的手表换点钱?)”
英国男人接过杜天钦的手表,端详片刻,立刻被精细的做工和闪耀的金属所吸引,心里暗喜,已经有了要买下这块手表的想法。他又问了手表来历,杜天钦谎称是瑞士国王赠送给他叔叔,然后他叔叔送给他。英国人打量杜天钦,虽然年纪小,可看他穿着,也相信他不是一般人。
正考虑间,一个戴眼镜的中年英国男人闻声而出,他穿着军装,体型微胖,傲慢地接过手表,突然十分惊讶地把手表凑到眼前,睁大绿色眼睛,又用手敲了敲。
先前那英国男人告诉他这是瑞士国王所赐。
穿军装的男人很惊讶,看看杜天钦,见他穿着可知并不是一般人。况且手表又如此精致,小零件远非普通工厂所能造,构造风格有如此独特,所以想要将这块手表买下,想献给英国女王。他没有犹豫,没有追问杜天钦的身份,货是真的,还管那么多干嘛。当即,他表示,愿意出价二十万两白银,买下这块国宝级别的手表。
杜天钦心里暗暗估算,他对白银数量没有太大概念,不过二十万两白银似乎确实不少,能够办几件大事,于是爽快答应。他从接下来的几句闲聊,或者说是盘问中,得知眼前这个穿军装的男人是英国海军将军德尔,也是丝厂投资者;另外一名,乃是丝厂老板,戴夫。虽然戴夫也想买下手表,但他很清楚,自己能出的价钱,远不及德尔,于是念头也就打消了。
杜天钦把一小叠二十万两白银纸币,小心放进上衣口袋,转身离开。而王六王七也从街角迎上来,他们深知只有有钱人才能和洋人会面。当他们得知杜天钦用手表换了上万两白银后,尽皆失色,面面相觑,一时合不拢嘴。
刚刚把这件事说出后,杜天钦立刻后悔,他隐约感知可能会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回了明府,王六、王七把杜天钦和那两个西洋人做交易的事情告诉明振和何健两人,他们更加坚信杜天钦来自西方的身份。
午茶过后,烈日当空,明府中弥漫着一股燥热气息。何健和明振都在官府中处理政事,并没有理会杜天钦。杜天钦打发走仆人,他一个人在后花园中游荡着,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
日渐黄昏,天空黯淡下来。离饭店还有一段时间,杜天钦自觉无味,回到房间中。
忽然,他听到院子的花园外边有响动,出去看时,猛地发现墙边立着个带短刀的蒙面人,还有一个蒙面人刚刚从墙外灵活地翻进来。
杜天钦脸色瞬间苍白,他推测两人是强盗,一时竟脑子短路,窜回房间,期盼两人去别的房间偷盗。刚刚进房间,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个致命的错误举动。
“卖国青年,休跑!”一个蒙面人说,声音并不是很大,杜天钦刚好能听见。
“遭了,冲着我来的,我卖手表给洋人的时候被他们看见了?恐怕他们是极端爱国者。倒霉!”杜天钦想着,他没闲着,快速扯起一根圆凳。
面对这两个不速之客,他的心跳剧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