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州城北面城墙外,沃野千里,广袤辽阔。月竹、郭成静静地立于墙头,眺望着盘踞在远方黑压压的清兵大军。
在他们二人的身边,还有四川东北部的一代义军领袖杨赫。杨赫九尺身高,三十岁的样子,蜡黄的皮肤,厚唇黄齿,浓眉大眼。他脑后的发辫凌乱地纠缠在一起,被一根细草绳束着。他头顶上新生的短发与他嘴边的胡渣极为相似。他的身材有些臃肿,大肚子将厚厚的麻衣撑得饱满,骨子里透露出一种威严和傲气。
“月副都统,城外的川军虽然强悍,但我们的联军少说也有两万多人,但也有一战之力,不至于仅仅龟缩泸州城、靠着城墙算日子吧。若非清兵的川军主力被西北的叛军牵制,我们早该完了。”杨赫低沉混浊的声音传出。听得出来,在泸州城避战数日,他非常不满。
“城外的川军装备精良,拥有数十门重型大炮,仅靠两万农民军是没有胜算的。”月竹的声音依旧清冷。
“外国侵略军和太平天国的军队将满清政府打醒,他们意识到火炮的重要性,清兵开始大规模配置火炮,而其中湘、淮两军火器数量最多,四川清军也装备不少。不要小看他们的旧式大炮,明朝末年袁崇焕大人用红衣大炮打退满清大军,还炸死了努尔哈赤。还有两百年多前,康熙帝用旧式的大将军炮打得沙俄入侵者闻风丧胆。旧式的重型炮虽不及西洋人的大炮,仍然不能小觑。”月竹目光直视远方清军驻扎的地域。
“这几天,你应该也有所体会吧。”月竹转身面对杨赫说。她的身材身形壮硕的杨赫矮上不少,可她身上高贵的气势却丝毫不差。
自从清军围城以来,日日炮轰城池,义军只能不断修筑掩体,被动防御。
“若不输死一搏,一直被困于泸州城内,待粮草耗尽、城墙破损,还是死路一条!”杨赫道。
“不,我们还有援军。”郭成说肯定地说,“清兵围城之前,已经派人返回重庆城求援,算算日子,应该也快到了。”
“可据我了解,卢汇都统大人领兵东行,而重庆城尚有残余清兵势力,自顾不暇,还能有多少援军来?”杨赫有些不屑地说。
“重庆城还有白岩山万余寨兵,皆一当十之辈,足以扭转局势。”郭成回答,他对杜天钦和白岩山是绝对的信任。
杨赫摇摇头,说:“这可说不准。我的手下最开始也能以一当十,连挫清军。只是如今人马疲惫、士气低落,发挥不出战斗力。谁知晓你们的援军跋山涉水过后,还能发挥几成力量?”
……
泸州城外,辽阔的原野中,大片的枯草无力地垂在地面,上面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一座宽大的军帐中,一位身穿紫色官服的大员正坐在主位,他额头上青筋暴起,脸庞因为极度的愤怒而颤抖。他的面前,王丰足、雷定和程力并肩站立着,只是,三人脸色惯有的冷漠有所收敛。
“江大人。指挥使大人不听劝谏,空耗炮弹,被匪寇援军提前察觉;又不知变通,莽撞应敌,导致大军被围,全军覆没。”王丰足一字一顿地说,“我等三人拼死命活,才勉强杀出重围。”
“他这个废物!他向来傲慢无力,不想他竟在那种时候依旧一意孤行,以至折损了整整五千将士!我把一半的大炮都交给了他,居然弄成这副结局!真是荒唐!王丰足、雷定、程力,你们记住,日后再遇这般顽固不化之徒,直接杀了他,取而代之!”这位深受四川总督器重的督标副将江桂锦暴怒道,雷霆般的声音震得厚实的军帐都微微震颤。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三人的话是三分虚,七分实。
“是我等劝谏无力,甘愿大人责罚!”王丰足低头说。此时若看他的眼睛,会发现他的眼神依旧是一片冷漠,毫无愧疚之意。
江桂锦看到三人血淋淋的衣服,又长叹一气道:“罢了,你们三人能活着回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他算什么东西!就算一百个他也不如你们中任意一人。你们先下去休息。”比起那位傲慢顽固又无能的指挥使,他更看重眼前三位有勇有谋、曾经战无不胜的人物。
“谢大人不罪之恩。”三人齐说。
“江大人,属下还有事禀报。”程力上前一步说,“叛军的支援大军已跨入川境,愚以为,大人可考虑撤军事宜。”
江桂锦一愣,问道:“你说什么?撤军?叛军来了多少人?”
“一万人两千余人,多有狼虎之徒。”程力回答。
“不过一万多人罢了,即便加上泸州城里的两万亡命之徒,有何可惧之处?”江桂锦恢复镇定,“当然,你们三人的见解也许有你们的道理,可你们是否知晓,一旦撤军,让贼寇在泸州站稳脚跟,日后想要拿下他们岂是易事?”
王丰足、程力和雷定三人躬身一拜,不置可否,自行退下。
“传令——整军迎敌!”江桂锦走出军帐,吩咐道。
……
冷冽的天气持续了多日,这一天,居然罕见地出现了烈阳。赤红色的太阳高悬在天空,热烈阳光中和了北风的寒冷,大地上死气沉沉的万物仿佛又有了生气。泸州城北面,辽阔的野地里,穿着厚衣服的将士们额头上已有细细的汗珠。
两军对垒。一方是不久前才抵达的一万余白岩山寨兵,一方是江桂锦手底下的五万清军。
江桂锦毕竟久征沙场,他站在一辆高高的木质战车上,远远地看见白岩山寨兵队形严整、气势吞天,就已经知晓这帮叛军不容小觑。
“火炮队、火枪队严阵以待,一旦叛军进入射程,立即开火!”江桂锦吩咐说。
随后,数十门重型大炮被摆放于最前方,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白岩山寨兵的方向。另外,几千名手持旧式燧发枪的清兵,摆好了射击的姿势。可以想象,待白岩山寨兵进入射程,等待他们的是雷霆般的打击。
白岩山寨兵之前,杜天钦与庄贤齐也看到了清兵的布置,只是,他们神色并没有变化。而二人之后的薛立轻蔑地笑了笑,玄门更是笑出了声。
白岩山寨兵后方率先响起一声炮响,数量过万的队伍出现了变化。前方的步兵就像是一座庞大的厚门,从两边缓缓分开,中间空出宽阔的道路。伴随着密集的马蹄声,松软的地面微微震动,两千骑兵从中呼啸而出,像一道龙卷风,朝着清兵大军席卷而去。
清军慌忙点燃大炮,扣动枪械的扳机。
震耳欲聋的炮声与枪声混在一起将马蹄声掩盖,呼啸的冷风把漫天的黑烟冲散,浓浓的火药味弥散开,充斥着这片天地。
清军密集的火力的确给白岩山的骑兵造成了一些损失。马匹中弹跌倒,将其上的白岩山壮士狠狠地甩了出去,摔得头破血流。但是,旧式枪炮最大的弱点,就是换弹效率过于低下,疾驰的骏马骑兵正好是它们的克星。清军的炮兵与枪队还未来得及爆发第二轮攻击,白岩山的战马已跨至近前。战马前半身披着厚厚的铁甲,在清军大军中横冲直撞。马背后的白岩山壮士挥着长长的大刀,在清军大军中英勇砍杀。
数千的骑兵冲得清军大军毫无阻挡之力。当白岩山骑兵从清军后方穿过后,此时的清军已成了一盘散沙,就像辽阔的稻田里凌乱丢弃的稻草人。
江桂锦忙指挥清军调整队形,以便迎击对方骑兵的第二次冲击。然而,白岩山骑兵冲出清兵大军之后并没有回马的意思。
接下来打破江桂锦思绪的,是白岩山大军猛烈的炮火。
白岩山的数十大炮同一千余支燧发枪一同发力,清军措手不及,就像活靶子一样任人宰割,很快就溃散下来。
江桂锦并没有因为惊慌而丧失理智,他们毕竟人数众多,只有恢复迎敌的阵型,依旧有机会打败敌军。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发号反击指令,压倒这些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
远处,泸州城北门厚厚的城门缓缓打开,就像打开了堤坝的闸门,无数义军将士蜂拥而出,对清军发起了包围之势。
三颗巨大的炸弹碰到了一起,开始了激烈的混战。清军很快溃不成军,死伤大半,江桂锦狼狈地指挥着大军撤离。清军厮杀的身手很一般,但逃命的功夫却有一手。两股义军追杀十里地,仍旧有大量清军逃走。
可事情还未结束,西边的方向传来了雷声般的“轰隆隆”响声,这就来自于霹雳罐的神威。杜天钦和庄贤齐预料到清军会败走,所以安排了数百人,潜伏在清军逃亡之路上。他们扔完霹雳罐就撤走,又让清军折损了不少人马。
辽阔的野地上,弥漫的硝烟逐渐消散,天空变得澄清。杜天钦、庄贤齐等人同月竹、郭成、杨赫汇聚一处。
杜天钦身后的薛立看到完好无损的月竹,大大松了口气。
“你们都还好吧?”杜天钦问。
“两万多人借势固守,能有什么事?”月竹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只是说话的时候不可察觉地瞟了一眼薛立。
郭成笑着说:“这次多亏你们相助,使得清军惨败而归。”
杨赫也上前一步,用低沉而厚重的声音说道:“听闻白岩山壮士神威勇猛,今日一见,果非同凡响。”
“这位豪杰便是四川义军首领杨赫。”郭成介绍说。他又看向杜天钦,说道:“这位便是杜天钦副都统,也是白岩山的寨主。”
“看来果是英雄出少年。”杨赫随意地一拜。
杜天钦最开始变注意到这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仔细一看,只见他脸上满是络腮胡子,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发桩与脑后的长发很不协调,再加上一口黄齿和一对厚唇,杜天钦实在不忍恭维。不过人不可貌相,他还是还了一礼。
不过,杜天钦总觉得杨赫的冷漠的眼神中有轻视他的意思,不知这是因为他冷漠的性格本是如此,还是他内心想法的真实映照。
“重庆的残余清军肃清了吗?”月竹回归正题。
“幸不辱命。刚灭掉清军最后的残余势力,你们派来的信使就到了。只是,路途中为了消灭伏兵,耽误了两日。”杜天钦回答。
“当然,那些事都成过去了。现在清军败走,士气正旺,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杜天钦又说道。
随着驻守四川东境的清兵败走,邻近区域已经没有太多清军力量,短短几天之内,义军又拿下宜宾和自贡,再加之重庆府本就隶属四川,复华盟可以说是已经掌控了四川东境。
自此,重庆西境防线已初步稳固。月竹、郭成与杨赫暂留四川,杜天钦、庄贤齐领着义军凯旋而归。与此同时,卢汇那边也传出旗开得胜的消息。复华盟的前途正一片光明。
杜天钦刚到重庆城下,就远远地看到一身戎装的洪玉洁和她焦虑的表情。
洪玉洁还在南方时,就听说杜天钦遭遇埋伏的消息,她尽管坐立不安,可唯一能做的仅仅是尽快安顿好南部各项事宜,心里暗暗祈祷庄贤齐的白岩山大军支援及时。
当她看到凯旋而归的大军,看见最前方平安无事的杜天钦,精致的俏脸上阴霾立刻消散,顿时喜出望外,雀跃地跑过去,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兴高采烈的小女孩,她身后的士卒怎么也无法把她与那位在短时间内就恢复南部稳定的女豪杰相联系。洪玉洁差点就扑到杜天钦身上,但是她忽然注意到杜天钦身后士卒的无数双目光,自觉失态,又立刻撩开飘到眼前的一丝头发,神情恢复了往日的稳重。
“南部各县已经安定下来,百姓也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一切顺利。”洪玉洁说道,她并没有嘘寒问暖,但她的大眼睛却关切地上下打量着杜天钦。
“辛苦你啦。”杜天钦微笑地说,“西境的战事也暂时停歇,短时间内清军应该还不会卷土重来。”
庄贤齐上前一步,双手抱拳道:“寨主,我等就先返回白岩山,日后若有吩咐,白岩山大众定然全力相辅。”
“多谢庄寨主。此次一战咱们白岩山消耗也不少,过几日我会派人送些钱粮武器。”杜天钦恭敬地说。
告别白岩山士兵后,杜天钦接下来变要处理战后事宜,诸如牺牲战士的后事之类的问题,皆需一丝不苟地处理妥善。
这一次初步的胜利,给了义军极大地振奋,就算是训练,也是满怀激情的。
又过几日,天气愈发寒冷,除了那些大山上林木常绿外,其余的草树都被凛冽的寒风夺去了大半生机。即使穿着厚厚的棉衣,走在野外也会四肢僵硬、四肢僵硬。但是,温度无法冷却义军将士的激情与信心,他们都对未来抱着坚定的信念。
卢汇已经返回重庆城主持大局,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新加入复华盟的湖北边境义军骨干。
卢汇给刚加入复华盟的杨赫安排了西境总兵的职位,管辖新攻占的泸州、宜宾和自贡,地位同杜天钦和月竹一样。
随着湖北、四川义军的加入,如今复华盟已有三大主力军队。除去管理各县城的部分义军,卢汇手下还有超过三万装备较为精良的义军力量。西边的杨赫继续接纳四川的农民义军,兵力已超过两万人。杜天钦手底下的白岩山寨兵数量虽只有一万多人,但个个都英勇无畏,能够以一当十,并且他们还装备一千多支燧发枪,数十门重型大炮,因此也为三大主力之一。
清晨,川东道街上的小房屋上飘荡着袅袅青烟,很快与冰冷的雾气融为一体,也许其中还混杂着豆鼓与红豆腐的气味。
川东道大足分会的府邸中。杜天钦望着窗外凝结的白霜,悠闲地喝着洪玉洁泡好的热茶。自从卢汇返回重庆府后,很多事情就不需要他来忙活了。
“最冷的日子来了,记得多穿些衣服。”杜天钦身后的洪玉洁为他整理一下领口说。
杜天钦突然有些不自在。洪玉洁美玉般的脸近在咫尺,散发着像杏仁一样的淡淡香味,他的心砰砰地跳。
“天气寒冷,但似乎将士们热情很高,咱们复华盟前途正无限光明。”杜天钦红着脸说,他吐出的团团白雾很快消散开。
“你身上的刀伤怎么样了?”洪玉洁问。
“放心吧,早就没事了,这两天你都已经问了七八遍了吧。”杜天钦笑着回答。也就只有在他们两人相处的时候,杜天钦才会卸下身份的担子。
“现在怎么的起义大业已初具规模,也该考虑革新立法的事宜了。”杜天钦继续说,他很早就开始计划着把历史课上学来的改革创新付诸实践。
“革新立法,你以前说的那些我都仔细考虑过,的确是大胆的尝试,至于是否能达到富民强军的成效,还需试过才知道。卢汇都统应该会支持你的。”洪玉洁道。
片刻后,洪玉洁继续说:“但有一个方面,我得提醒你。你想要以复华盟的力量收回所有旱地、稻田,再按照户口分配,来让普通的农民都能得到土地耕种。毫无疑问,我们都能看出清朝末年危机的根源——土地兼并,你的想法确实是对其的一种有力对抗。但我想说,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杜天钦身体坐直,集中注意力看着洪玉洁美丽又认真的脸,示意她说下去。
“华夏子民历来以土地为根基,很多朝代都有针对土地的变法改革。无论是‘井田制’、还是后来的‘均田制’,都是对当权者对土地管辖的尝试。其中,犹为著名的便是终结西汉的王莽政权。那时的西汉末期,土地兼并空前严重,再加上天灾大难,导致民不聊生。德才兼备的权臣外戚王莽被天下当成救世主,而他就是那时趁机起兵夺位。为了解决王朝危机,王莽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其中最主要的便是将贵族豪绅的土地划分给无权无势的农民。王莽的出发点是好的,然而,他的改革不但没有解决王朝的危机,反而引发了更大争端。”
杜天钦在一旁专注地听着,不时点点头。他虽然在历史课听说过“王莽篡权”这一说,但他并不了解那段历史。
“王莽的改革引起了原本支持王莽的贵族豪绅强烈不满,而最底层的农民同样没有得到好处。试想,一个无权无势的农民,指着圣旨对地主道:‘圣旨有令,你应该分给我一片土地。’而那些强势的地主贵族会有什么反应,可想而知。”
“所以,王莽的革新最终结局便是战乱再起,政权被东汉取代。”
杜天钦听后低头陷入了沉思,半响,他抬起头说:“多谢你的提醒,我会考虑这个问题的。”
错杂的大山没能阻碍来自北方的寒潮,一阵阵寒风夹杂着微小的雪花从窗户溜进屋内,杜天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裹紧了厚厚的棉衣,同时关上了窗户。未来的路还很漫长,还是得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
杜天钦思索间,忽然听见屋外急匆匆的脚步声,他和洪玉洁立刻迎上去。
来者是林悍,他把手中的一封淡黄的信封递给了杜天钦,说:“杜副都统,都统大人有急信传来。”
杜天钦接过信,再把信交给了洪玉洁。他自己可看不懂信中令人眼花缭乱的满篇繁体毛笔字。
洪玉洁一双纤细的手指利索地打开信封,宝石般的眼睛快速扫过信中的一行行字迹。读着读着,她细长的柳眉微微颦,表情也变得凝重。
“满清政府派出的清军快要打来了,卢都统急召你前去商量应对之策。”洪玉洁一脸忧郁地说。
“满清政府派出的清军要到了?怎会这么快?”杜天钦惊讶地问道。从历史课上,他了解到古代如果大军行军效率低下,一支数量超过十万的大军浩浩荡荡地步行穿越一个省市,需要大约一个月的时间,以至于暮秋而去、暖春而至的情况时有发生。满清政府的大军如果是从北京出发,要抵达重庆城,怎么也得花个小半年时间。可现在,他们收到的消息是清军居然快到了。虽然复华盟的军队力量已经壮大不少,可如果面对诺大清王朝的主力军队,依旧很难取胜。
“来者并非清军的主力大军,否则我们的眼线会提前察觉他们的动向。卢都统的信上说,攻打过来的有两支清军,其中一支为驻守四川东北境的川军,数量超过四万人;另一支为满清政府从湖北调遣的平叛大军,兵力大约两万人。”洪玉洁解释说。
杜天钦听完,稍稍松了口气,他深知复华盟还没有与满清政府主力大军硬碰硬的实力。
“虽这两路清军数量不是太多,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当两路清军发起进攻的时候,西边的川军不会袖手旁观。我们面临的,极大可能是三路清军。”洪玉洁提醒。
“知道了。”杜天钦点点头,他也推测吃过败仗的江桂锦会配合两路清军,对重庆形成包围之势。
“战场上刀剑无眼,保护好自己。我等你回来。”洪玉洁嘱咐道。她深知杜天钦心中的大业,所以只能把挥不去的担忧埋进肚子里。
告别洪玉洁后,杜天钦找到了玄门和薛立二人。
“清军将至,你们的伤怎么样了?”杜天钦问。
“早痊愈了。这几天真是闲得慌,就等着砍清兵的狗头。”薛立回答。
“我那点陈年旧伤当然也好了。只是我这几天可没薛老粗怎么清闲,天天忙着服侍我那老大哥。原本我还以为他会没日没夜地捣鼓那些火器,哪知他现在就想个老大爷一般,每顿二两小酒必不可少,还得切上半斤牛肉,配上两道好菜,我倒像个伺候他的下人。”玄门用抱怨的语气说,可脸上却藏不住他的喜色。
“这是好事呀,身体养好才有精力干好其它的事情。”杜天钦笑道。
“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听说是我们走后第三天,他劳累过度,昏倒了三天。这让他懊悔不已,说白白都掉整整三天光阴。从那以后,他每日都好吃好喝,避免因为生病而浪费钻研火器的宝贵时间。不过,我很担心他把自己吃成个肉坨子,以后哪个姑娘会看得上他?唉,我这个做弟弟的也是操透了心。”玄门抓抓光秃秃的额头,一副苦恼的样子。
“对了,他让我转告你,新的一批霹雳罐已经装载完毕,随时等候等我们派人去取。”玄门补充说。
薛立闻言,颇为兴奋地说:“那敢情好啊,有这一批霹雳罐,就是如虎添翼,定让那帮清兵有来无回!”
杜天钦点头说:“既然霹雳罐都装载好了,事不宜迟,咱们出发吧。”
杜天钦、东河、薛立、玄门、林悍几人领着数十人马,运送七大马车或大或小的霹雳罐,顶着冷风,不到半日就抵达了重庆府。
杜天钦先前的担忧是多虑的。起义军攻下重庆府,还不足以使北京的满清政府重视到调遣主力大军的程度。在他们的眼中,这顶多算四川内部的小叛乱而已。
不过,杜天钦与卢汇会谈后,才了解到此次前来侵犯两支清军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好对付。
北方一支军队,带领者名为周平,是由四川巡抚亲自任命的都司,还挂着个重庆府新任知府的名头。据传言,周平为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四川东北的几股叛军被他在短短半年内血腥剿杀,就连四川东北普通百姓听闻他的名号,都忍不住心头发颤。
另外,周平手下还有一令东北所有叛乱者闻风丧胆的猛将——他的堂侄周疾。据说,周疾身高八尺,武艺精湛,从未遇见敌手。人们给他取了个绰号名为“天奎狼”,因为他就像一匹野狼一样敏捷凶狠。他曾孤身一人,闯入聚集着数百土匪的山寨,砍下三个土匪头子的脑袋,并且毫发无损地返回。
而杜天钦更在意的却是东面那支两万人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