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出现时。
一座山峰的半山腰处,最美的地方,有一块斑驳的岩石,岩石根处,是一些黄色的泥土,泥土潮湿却没有湿气,在那颇具灵气的位置,一簇如伞撑开般的蘑菇。
离这不远的树丛中,有一条被野草覆盖的小路,两道人影从树丛中的这条小路中钻了出来。
那是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她们的容颜相似,只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模样,另一个则只有十几岁,脸上的稚嫩还未褪去。
她的眼睛大大的,很有灵韵,她的身高并不高,长得有些小巧玲珑,在钻出树丛的时候,她一眼就见到了岩石下,黄色泥土中的那一簇蘑菇。
“妈妈,好大的蘑菇啊!”
她的眼中满是吃惊,脸上洋溢着笑容。
她的身后,她的妈妈也走出了树丛,看到了那一簇蘑菇。
只见泥土之上,静静的屹立着二三十颗蘑菇,这样的数量本就少见,更让她感到吃惊的是这些蘑菇的大小。
每一颗都有巴掌大小,静静的屹立在那,绽放着春天鲜嫩的气息,灵气浓郁。
她这一生,都未见过这么大的蘑菇。
她脸上的笑容比女儿的更甚,这些蘑菇足够做很多美食,而且那么大,拿去卖也能卖出一个好价格。
她望着这群蘑菇,呆呆的站了几秒钟,然后快速的望向周围,似乎在确定是否有其他人。
清晨伊始,大多数人都还没有起床,她们往常这个时候也还没起,今天为了采些新鲜的蘑菇做汤才天还没亮就起床,来这山里。
她眼睛望去,周围自然是没有人,只有蓝天白云,青山绿树,连动物的身影都很少。
可她还是怕这些很少的动物来与她争夺这初春的珍宝,于是快走几步,来到蘑菇面前,面带笑容的伸出手,去采摘的同时,还对女儿说道。
“铃铛,帮妈妈注意着周围,妈妈去采摘。”
小铃铛不明白妈妈在害怕些什么,可还是听她的话,注意着周围。
小铃铛一开始还时不时的将目光投向那一簇蘑菇,可很快她就失去了兴趣,眼睛也盯向了别处。
她看到草丛中,绿叶上,有小小的青蛙在咕咕的叫着,树丛中,几只小鸟盘旋而上。
飞向蓝天,蓝天中,几朵白云在飘荡,白云下,群山屹立,直到天地的尽头,天地尽头处,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忽然,小铃铛看向山下的那条古道,这条路上,平时本不应该有人,可是她看到古道的尽头,有一道黑点跑来。
不知为何,看到这道黑点,她的心突然变得烦躁不安,仿佛要失去什么东西一样。
“那是什么?”
这个念头出现在心间,仅仅思考瞬息,她就得到了答案。
这一世,能让她在意的东西,害怕失去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她几乎瞬息之间就得到了答案。
“小风!”
她疑惑的轻声自语。
“他在做什么?”
她的不安在渐渐变大。
“他这是要去那里?”
她感觉到正在失去他。
“不行,我不能让他走。”
几个呼吸间,小铃铛就确定了自己应该做什么,她转身就飞奔了出去,她要跑下山去,拦住他。
女儿的行动,开始时,小铃铛的妈妈并不在意,仍然继续采着她的蘑菇,以为女儿只是见到什么好看的花想去摘而已。
可是,小铃铛跑得太快,几乎都不看路,才跑了几步,就摔倒了,但是她不顾身体的疼痛,爬起来继续飞奔而下。
小铃铛摔倒时,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她的妈妈自然听到了,她停下手,转头看去,看到了小铃铛倒下爬起来的瞬间,那是不顾一切的样子。
她担心的大声喊道:“铃铛,你别急啊,要去那慢慢走就是了。”
小铃铛头也不回,只顾着往前跑,她的妈妈再次喊了一句,她才听到,她边跑着边说道。
“妈妈,我不能用走,走就晚了,等到的时候,他早就不在了。”
听到女儿的话语,她抬头望去,她也看到了古道尽头跑来的身影,那是谁,这个念头同样在她的心中浮现。
可是很快的,就有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的心中,那是一个少年的身影,女儿唯一在意的人。
小铃铛的父亲反对这件事,可是她并不反对,但这一刻,她突然有些厌恶这个少年,因为她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失去了女儿。
她喊道:“铃铛,别去,回来。”
小铃铛不再言语,只顾前行,也不知道她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她的母亲心中的怒气在这一刻悄然凝聚。
有些怒气在心中,她抬起脚,恶意满满的踏在了岩石旁,黄色泥土上,那一簇前一刻还吸引着她的蘑菇。
早晨,雾气蒙蒙,露珠从一片片叶间滑落,汇聚,滴落在泥土中。
草叶中,沉睡的小白虫,盘旋的蛇,被奔跑的身影踏出的声音吓跑。
林子中,飞鸟落下,又被吓走。
路上,蒙蒙雾气不断破开。
红色的太阳升起时,蜿蜒盘旋在群山间的古道中,逆风疾驰如风。
忽然,他停了下来。
因为在路的前方,出现了一道身影。
她的头发凌乱的随风飘舞,她的衣服上沾染着泥土,她就站在路中间,满面寒霜的看着逆风。
“你要去哪里?”
声音很小,却仿若雷霆,出自少女的口中,却仿佛重锤锤在少年的心里。
逆风停了下来。
在少女开口时,逆风静静的,不发一言,直到少女说完那句话,不再说,只盯着他看的时候,他才说道。
“铃铛!我跟你说过的,我要出海,我要去寻找传说中的仙岛,我要…”
少年的话还没说完,已经下定了决心的少女眸光一寒,冷声阻断了他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语,她说出的话非常的简单,但却绝决,不可商量。
她说:“我不准你去!”
逆风被打断,并未生气,可是他却感觉到内心之中刹那的窒息,他摇了摇头说道。
“我要去。”
“不行!”
“我要去。”
“不行!”
……
相同的话语,不断重复,彼此都知道说再多,也没用。
最后,少女说:“好啊,你去吧!可是你去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少女盯着少年,眼神之中充满绝决,仿佛非要如此不可一般。
少年的眼中,也尽是倔强,他也觉得,只有按照自己的想法做,才行。
看着逆风眼中的倔强,小铃铛突然放弃了,她让开了路,站在一旁,只是她的眼睛一直望着逆风,等待着他做出决定。
虽然看似让步,其实却是一招非常厉害的棋。
逆风站在原地,想要走,却难以迈出脚步。
少女虽然让开了,可是逆风却感觉到了更大的阻力,是否应该不顾一切的去追求心中的梦想,甚至为此要放弃她。
这一刻,古道中,少年站在那,犹豫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可是他必须做出选择。
这一刻,风在呼啸,呼啸在二人之间,呼啸在二人之侧,呼啸在山林之中,呼啸在大地之上,呼啸在古道的每一个角落。
古道某处,莫苍云骑着马,似乎觉得速度还不够快,不断的呼和着拍着马让它的速度更快,一旁小林轻松的跟着,虽然看似轻松,可是速度却很快。
他们与逆风的距离越来越远,逆风停下的时候,他们的距离更远了,而且还在不断的拉大。
早晨的阳光很暖,照耀着莫苍云,照耀着小林,照耀着群山,照耀着山林,照耀着古道中彼此互相看着的少年少女。
逆风和小铃铛,彼此看着,久久的不发一言。
她让到了一侧,似乎已经将路让了出来,可是逆风知道,她还在路上,还在自己的面前,阻止自己。
随着时间过去,逆风一步都没有在迈出,小铃铛以为自己赢了,就要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逆风却叹了一口气。
他说道:“铃铛!”
她笑了笑道:“嗯!”
他问:“你喜欢我吗?”
她说:“当然!”
他说:“是吗?”
她点头。
他说:“可是你知道吗?想要去寻找蓬莱仙岛,这就是我啊!如果我不再想去找这座传说中的仙岛,那我就不再是我了。”
她静静的听着。
他说:“我不是我了,你还喜欢吗?”
她说:“喜欢!”
他问:“为什么?”
她说:“因为我知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你,那个可爱的少年,我喜欢的逆风。”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就算是你变成了魔鬼,我也喜欢。”
说完这句话,她站在一旁,眼眸之中流露出思考,而逆风,也站在路中,不再言语。
他们都在思考。
他们的心中,在思考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也许只是在胡思乱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然后她说:“你知道吗?在看到你要走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可是我现在想了很多,有些明白了,阻止你是没有必要的,这么做根本没有什么用。”
“所以,你走吧!我在家里等你,直到你来为止,如果你不来,我会一直等下去。
你只需要记着,当你需要我的时候,就回来,不管你是失败得头破血流,还是如龙腾飞九天,我都会支持你。
我决定了,以后就做你的天使,如果你受伤了,不管是身上的,还是心里的,我都帮你治好。
小风,你走吧!”
太阳初升,晨光明媚,风儿呼啸,肆掠大地。
古道,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