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起落叶。
金元宝骑着一匹黑色的马,踏叶飞奔,在黑夜中穿过森林。
直到第二天清晨,他依然在狂奔,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似乎连停下歇息片刻,都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身下的马,在他骑上之前,就已经经历了长途奔波,这一夜的奔跑,早已让它精疲力竭。
在路过一片草地时,黑马跑不动了,它不堪重负的停了下来,停在路边吃草,任凭金元宝如何叫唤,如何打骂,它都不再走了。
……
镇江城,有一个地方,叫午门。
这是一个代表死亡的地方,每一个来到这里的犯人,都几乎死去,毫无列外。
这一天,早早的,城里大间小巷的人们就聚集到了这,他们想看今天最热闹,也是最引入注目的事。
无疑,这件事发生在午门。
在人们汇聚之处,有一个高高的,宽阔的平台,平台外,堆满了看热闹的人,平台与人群间,静静的站着守卫兵,他们站在平台与人群之间,阻止围观的人进去,也防止平台上的人出来。
平台上,一群囚犯呆呆的站在上面,也不言语,也不疯闹,不发一言,只呆呆的看着天空,看着大地,看着周围的人。
他们都是犯人,犯了这个国度的法。
他们中有拦路抢劫的强盗,有夜晚作案的采花贼,也有以花言巧语骗人钱财的骗子,还有那以偷盗为生的小偷。
肖石正是其中一个,他和其他犯人一样,跪在平台的正中间,就像是在惭悔,忏悔他们所做的事。
肖石的的左边是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莽汉,黑色乱糟糟的胡子铺满了这莽汉的脸,胸口处有一道早年被人砍下留的伤疤。
据说他是一个强盗,平常也就守在某个山头,见到穿得阔绰,长得像有钱的人,路过,就拦住那人,问他要些钱财。
他称这是自己的生存之道。
他认为自己没错,拦路抢劫有什么错,不过是一条生计而已,为什么要杀他。
为什么要杀自己?
这个问题,跪在这个平台上的这群人都想知道。
他们中有些人是第一次被抓住,可有些人却已经被抓住了很多次。
可以前,都只是关他们一段时间,就把他们放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一定要杀了他们。
…
肖石的右边,是一个生得娇滴滴的女孩,她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年龄,虽然肖石已经在昨夜了解了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还是一个花言巧语的骗子。
可肖石仍然不敢相信,她真的已经三十多岁,因为她看上去实在太年轻,连脸上都还有只有年少时才有的稚嫩感觉。
肖石好奇,问她为什么那么年轻,是化妆的吗?可是她却说,我也不知道啊!那么年轻不是很正常吗?
倒是你们,为什么年龄一大,就变丑了~。
肖石不得不感叹,也许有的人,天生就有这样让人羡慕的特质,竟然不会老。
可是就算这个不会老的女人,也要死了,听说她的口才非常好,也不知骗了多少人,骗了多少钱。
更让肖石疑惑不解的是,一个女人骗了那么多钱,都拿去干什么了,问她她也不说。
时间一点点过去。
离那个时间点越来越近。
肖石发现自己的心在这一刻无比的平静,原来面对死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可是当他想表现得平静的时候,内心之中却生起了一丝惧怕,他还是后悔。
他望着天空,呆呆的自语。
“如果那天跟着金元宝离开就好了,如果离开,我又怎么会在这里,可恶啊~~~”
他望着天空发呆,他望着天空胡思乱想,他望着天空回望过去,他望着天空眼神呆滞,他不想死。
这些人都不想死,可是死亡离他们越来越近,时间久了,他们开始微微的有了变化。
这变化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那个点,就变得越来越明显。
他们开始烦躁,他们开始胡言乱语,他们开始大吼大叫,甚至他们开始求饶。
肖石呢?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他本以为知道,可是在这里他不知道,他茫然,他迷惑,他多么想海阔天空的去闯。
他看到,那些守卫兵之外的人,他们跟平常好像不一样了,他们还是同样的嬉笑,他们还是同样的冷漠,他们还是同样的指指点点。
可是,现在他们身上蒙上了一层灰,看上去离自己很远,他们的眼神比过去的冷漠更冷漠,他们的笑容比过去的笑容更放肆,就像在嘲笑他,就像在嘲笑他们。
看啊,那个家伙终于被抓住了,呵呵,活该,这样的罪行早就该让他们去死了。
肖石的心冷了,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他从没想过那么年轻死去,连那个家伙,连那个从小时候就一直病怏怏的家伙,都没死,我为什么会死,我不想死,他在内心咆哮。
他的内心一片灰暗,可是却有吼破天际的声音在内心回荡,他不想死,他想活着,一直活到天地的尽头,可是他离死亡太近了。
他仿佛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声,这危险的脚步声不断向他靠近,不断向他走来,他已经知道了死神什么时候会来到他的面前。
他从没想过,死亡的时间竟然如此精确,他仿佛看到了死神来到了他的面前,微笑着看着他。
他想死神应该不是像传说中那个样子吧,穿着白色的或黑色的袍子,带着高高的黑色的或白色的帽子,眼睛中冒着蓝色或红色的火焰,舌头长长的,那就太恐怖了。
如果可以选择,他希望死神是一个年轻的少女,相貌就像右边这个女人一样就好,不是天地独秀却是人间极品。
他笑着,他想着,他感叹,我都在想些什么,然后他看着天空的尽头。
今天,他还会来吗?
有谁能救自己。
啊,我与他有什么区别,也许区别就是他的妈妈是个好妈妈,天底下最好的妈妈,而我的妈妈是个坏妈妈,天底下最坏的妈妈。
他还记得妈妈对他的微笑,那是恶魔的微笑,每当妈妈笑的时候,就表示坏事要来了,这几乎成了他人生的真理。
而这一真理,是经过漫长时间的考验的。
记得妈妈笑着对他说:“小石,去,到山里去,我们要做饭,没木头,你去捡点回来。”
这句话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还记得第一次说的时候自己才五岁还是四岁,也许是三岁吧!时间太久,他已经记得不太清晰。
只记得妈妈宁愿把他赶到山里捡木头,也不愿自己动手轻而易举的得到。
还记得年少时的打骂,还记得那日日夜夜的欺骗,还记得那一次次的欺辱,就像是对待别人的孩子一样。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自己的妈妈吗?也许不是吧!
当成长到觉得自己也可以生活的时候,他离开了家,跑得很远,就像是要跑到天地的尽头,他不知道天地的尽头是那里,他走得很远,直到走累了,疲倦了,才停下来。
然后四处流浪。
也许我差的,只是一个肯帮助我的人吧!
他如此感叹,然后眼神暗淡,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生气,而那个时候,还是来了。
当太阳正中,有权者都来了,他们坐在高高的地方,笑看着太上的犯人,他们嬉笑,他们指指点点,他们冷漠的看着。
他们能决定人的生死,特别是台上这些人,这些人的生死就在他们一念之间。
那群人中,有一个肥头大耳的人物,他穿着天蓝色的官袍,就像是代表蓝天,他就是主持这一次斩首的人,镇江城的二把手,江涛江大人。
他坐在椅子上,眸光冷漠的扫向台上的人,一个个的看过去,就像在看蝼蚁,就像再看待宰的羔羊。
突然,他的目光一亮,停了下来,他看到了什么?他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那群犯人中竟有这样的尤物。
是谁,竟对这样的美人如此无礼,竟然让他站在这里,这可是死人站的地方,不过我要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我又怎么有机会能看到这样的尤物。
他的目光从肖石右边的那个女人身上移开,看向肖石,然后快速略过,肖石之后的人,也快速的略过,现在他的整颗心,都被那个尤物吸引了。
等看完所有的犯人,他扫了一眼人群,然后叫来两个士兵,在他们的耳边用他那难听的声音轻声吩咐:
“去,把那个女人,就是那个穿着囚犯,长得最好看的女人给我叫过来。”
士兵不发一言,犹如木偶,依照命令将女子叫到江大人面前,他问她:“想死吗?”
她微微一笑:“大人,活得好好的,谁会想死啊!”
他呵呵笑道:“那我们做个交易可好。”
她嫣然一笑,迷得他笑容更甚,她甜甜的说:“小女明白大人的意思。”
然后,那个女人消失了,去了那里,肖石不知道,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也没人提出异意。
时间到了,大家都知道,台上的人知道,守卫兵们知道,台下的围观者们也知道,当然,作为决定一切的存在,镇江城的高官们当然知道。
他们高高在上的坐着,肥头大耳的人一声令下,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右手提着一把宽厚沉重的刀,左手抱着一坛子酒,沉着冷静的走了上来。
走到第一个囚犯身边,喝下一口酒,然后将酒吐出来,喷洒在宽厚沉重的刀上。
放下酒坛,举起大刀,手起刀落,一颗人头落地,整个午门在那一刻噤若寒蝉,只有那人死亡前发出的声音还在回荡。
人头落到的声音,血滴落在木板上的声音,尸体倒下还在挣扎的声音,每一道声音都落入肖石的耳中。
每一道声音都直入他的心灵。
他想,我就要死了吗?
接着一道道命令下来,一刀刀挥起,周围的人静静的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大声喧闹,连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们也静静的看着。
肖石向人群看去,看到人群之后,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