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顶,洛之远远望天,直到那漩涡消失不见。他左手一挥,将唐小夭和月离放出,随手弹出一道真气没入月离体内。月离感受真气入体,顺势引导一周天,伤势立时大有好转。
只听洛之对月离道:“此番须得小心,待六月初六事了,且先回族内另有要务。”
月离一福,道:“是。”
洛之也不多话,缓缓消失在原地。
待得洛之离去,两人便寻着那山涧溪流一路向下。此间绿树成荫,花草丛生,时而婉啭鸟啼,时而窸窣虫鸣,偶有怪石嶙峋又与那粼粼溪水相映成趣。两人说说笑笑间,别是一番风景。
行得数里有一水潭,浮光掠影,斑驳摇曳。唐小夭心中一动,道:“姐姐,你饿不饿?”
月离道:“此番受伤,是有些饿了。”
唐小夭大喜,道:“如此甚好,且看弟弟手段。”
他就地拾起一根树枝,用匕首削尖,然后褪掉上衣,‘噗通’一声跳下水潭。约莫盏茶时分浮出水面,树枝上已然钉着两条乌鱼,正自垂死挣扎。
月离见唐小夭从水中出来,那古铜的肌肤上水珠凝然,锃光耀眼,黝黑的发束徒自向下滴着水,那水滴‘滴答滴答’的,似是滴在月离心头,她别过头去,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唐小夭倒是没有察觉异样,他将那鱼串交于左手,右手又从裤裆里掏出两条一并扔在地上。随后到附近草丛中寻得数钱茴香,几株鱼腥草。一共四条鱼,剖干洗净之后将茴香、鱼腥草塞在腹中,外面则用潭边的稀泥包裹,在火上烧炙两炷香时间,直到稀泥干硬开裂。
唐小夭采来几片芋魁叶,洗净,随手砸开一个泥团,去掉表面乌黑焦黄的部分,将内里白嫩鲜香的鱼肉放置到芋魁叶上。
打坐片刻,月离正觉得有些饿了,忽的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细细一品,却又带着些许清香。甫一睁开眼睛,便见唐小夭捧着一张芋魁叶,上面放着两条惨不忍睹的鱼,而唐小夭正自看着自己,一脸谄媚的笑。
虽然品相欠佳,但是闻起来清香怡人,月离食指大动,霎时风卷残云,末了还吮吮指头,于是唐小夭又将剩下两条悉数奉上。
四条鱼下肚,月离方才心满意足,片刻,道:“说吧。”
唐小夭笑道:“我一直觉得姐姐漂亮可人,竟也这般聪慧。。。好吧,我只是在想,见到我弟弟妹妹之后,如有冒犯,还请姐姐留一点薄面。”
月离嗔道:“哼,我就说吧,无事献殷勤,不过此事姐姐允了。”
唐小夭道:“谢过姐姐。”
月离笑道:“好弟弟,下回捕鱼且与我说,有姐姐水属真气相助,尚能省事许多。”
唐小夭道:“姐姐有伤在身怎敢劳烦,况且我也不费事,裤裆这么大,尚能兜得十条八条的。。。”
。。。。。。
小落今日里有些心神恍惚,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早拜过祖师爷,便与小沦一同前往溪边劈水。只是这水劈得心不在焉,心中又想起某人,越发敷衍了事。
午时过半,两人正欲回房用膳,忽听‘嗤’的一声,那溪水忽的打起漩来,越漩越烈,顷刻间形成了一个微型水龙卷。初时不见动作,半晌,这水龙卷‘突突突’的喷出一片水珠直向两人打去。
异变突起,小沦早已一个闪身挡在小落面前,左手捏起戊己诀,腾地一面土墙至地面升起,那片水珠悉数打在土墙上,消失无踪。右手又是一招,握剑在手,金色真气源源不断注入其中,霎时催化出一柄丈余蓝色气刀,向那水龙卷劈将过去。
那水龙卷本已回避,待看清那气刀色泽,反而迎将上来。蓝色气刀转瞬便至,将那水龙卷从中劈成两半。小沦刚喘得一口气,怎料那水龙卷受得蓝色真气之后,霎时间暴涨两倍有余,一卷之下将他和小落高高抛飞。小落在空中惊叫一声,两手连续结午、戌、子、寅印,一幅图自空中隐隐浮现,迅速结出一个巨大火球,只听她喝一声‘咄’,那巨大火球结结实实砸中水龙卷,瞬间将其蒸腾汽化。小沦翻身落地正待前去救援,一道人影闪过,将快要摔跌的小落轻轻接住。
小落只觉有人接住了自己,初时以为是小沦,恍惚间又不太一样,待得定睛一瞧,顿时大喜过望,一把将那人搂住。此人正是唐小夭,只不过一脸淤青,不熟之人还真不一定认得出来。
小沦骤见小落搂住来人,心头一颤,再瞧得清楚了,也是飞奔上前。三人相拥一阵,小落不舍的放下圈住唐小夭的双手,微微脸红。两月余未见,自是有讲不完的经历,说不完的私话。先是小落问起唐小夭伤势,唐小夭咳嗽几声支吾半晌也没说清。小落也不计较,将这两月来的经历娓娓道出。
原来,那日杜光庭见两人资质上佳,又机缘所至,实是两棵万里挑一的好苗子,便遵祖师爷之意将两人带回了白云溪。杜光庭修道百余载尚未收徒,得此二人,自是宠爱有加。先是在自己洞府里破开石壁,增设两间居室,借此机会又将自己木属真气克制山石等土属事物,五行相生相克等道理细细讲述。之后,杜光庭端来一碗水,化得一张符纸,让两人分别将手放入其中。小落通红一片,乃是单一火属真气,小沦褐黄、金各半,乃是难得的土金双德。而这土金双德之人可自身用土属真气激发金属真气,威能不是简单叠加,自然比一般双属真气又要强上不少。杜光庭大喜之下,便将自己贴身法宝火凰图赐予小落,剑则赐予小沦。火凰图自不必多说,这剑是杜光庭佩剑,乃水属法宝,小沦先激发自身土属真气,由土生金,再由金属真气激发这水属法宝,威能顿时增加了十数倍,难怪短短两月有余便能催发丈余气刀。
只是这杜光庭与两人属性不合,自己的天雷平乱诀功法不能授予两人,便叫两人日间劈水夜间打坐,自己则到处寻觅合适功法去了。
唐小夭也将自己的经历缓缓道来,两人均是称奇不已。又聊得一会儿,小落记起还未用膳,便道:“大哥,你吃过了没?”
唐小夭先前烧的四条鱼全都给了月离,现下确实有些饿了,立马道:“是有些饿了,有什么吃的?”
小落抓住唐小夭的手,笑道:“小妹给你烧鱼吃。”
唐小夭立时面色不善,他偷偷四下打量,并没有见到月离,方才道:“行,就吃小落烧鱼!”
半个时辰后,小落总算大告功成,此番又增加了两味香料,直让唐小夭心痒难耐。甫一烧好,他便迫不及待的抓起一个泥团,直烫得他又叫又跳。敲开之后,表面焦黄酥脆,内里白嫩细滑,味道麻辣俱全,正是期待已久的小落烤鱼。唐小夭低头就咬,怎知咬了个空,那泥团在空中打了个旋,落在一只白皙的手上。
小沦小落骤见来人也是一愣,只见那女子头顶随云髻,插落月映水簪,身着青烟碧波裙,腰间系蓝凌冰玉带,脚踏金丝逐浪靴。乍一看冰肌玉骨,冷如冬雪,细一观婉转蛾眉,媚眼如丝,再一瞧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动之如流水逐风,立之如深潭映月,颦蹙间似嗔似怨,浅笑时欲拒还迎。
月离也不顾他人目光,拿起烧鱼使劲咬了一口,那动作看似粗犷豪迈,却是细腻柔和,她不经意间瞥了唐小夭一眼,直瞧得唐小夭两股颤颤,几欲跳起。
唐小夭脸上赔笑心中暗道:这五条鱼每条也得有两斤,二五得八,吓!这也太能吃了!以后谁也养不起你!
月离怎知唐小夭心中小九九,她吮了吮指头,眼睛直向唐小夭面前看来,那里还有一条烧鱼。泥人也有三分火,唐小夭不干了,他一下跳起,指着月离道:“哪里来的臭。。。”还未说完,月离忽的一笑,似春光明媚,唐小夭却犹如霜打的茄子,道:“姐。。。姐姐喜欢便拿去。。。”
月离并没有理会他,径直来到小落面前,嫣然一笑道:“妹妹的烧鱼怕是皇宫御厨也及不上,姐姐谢过妹妹的美味啦。”
小落往小沦身后靠了靠,不敢答话,小沦回过神来,立时拱手道:“姐姐喜欢就好,敢问姐姐是谁?来此有何贵干?”
月离看了唐小夭一眼,道:“官人定要来探望你们,我便随他来了。”
小沦心中一喜,道:“感情可是。。。大嫂?”
月离笑道:“咯咯咯,算是吧。”
“吓。。。”唐小夭下巴落地之前勉强发出了一丝声音。
小沦赶紧道:“嫂子怎的现在才到?快快过来坐,用过膳没有?”
月离道:“弟弟不必客气,嫂嫂来之前已经吃过了,方才只是闻到这香味一时意动。你们随意,不用管我。”
小沦拱手道:“那大嫂请自便。”
小沦也不多话,拉着小落走到唐小夭身边,唐小夭正自埋头苦干,见两人过来,一脸苦笑。小沦拍拍唐小夭的肩头,一脸了然,小落则有些闷闷不乐,不明所以。
三人吃鱼,月离则空中盘膝打坐,忽的眉头一皱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只听‘轰’的一声,一道碗口粗的紫色狂雷直直劈在先前的地方,打出一个数尺深坑。
几人惊起,沦落二人惊呼道:“师傅!”
那身后山顶上立定一人,松形鹤骨,长须冉冉,正是杜光庭。
只听杜光庭朗声道:“何方妖魔,还不伏诛!”
月离在数丈外显出身形,冷哼一声道:“哼!自以为是,只会偷袭暗算的小人。”
杜光庭道:“对付邪魔外道不需道理,纳命来!”言罢,伸手一招,小沦腰间碧泸剑‘锵’的一声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