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梁城西,荒原,商道。
齐腰的枯草上结满了露珠,月光之下,远远望去白茫茫的一片。伴着悠扬的琴声,商队的点点火光组成的长龙沿着商道由远及近走来。
路边的草堆抖动了一下,有只受惊的野兔跳了出来,在马蹄的驱赶下它碰碰撞撞逃到车底下,又被一个手快的小伙子薅着耳朵揪了出来。
“赞美真神,有宵夜了。”还没等小伙子在同伴面前炫耀够,兔子猛蹬后腿挣脱开了抓它的那只手,一溜烟的跑到草堆里消失不见了。
看着小伙子一脸的无奈,同伴们哈哈大笑:
“你肯定偷做了什么坏事,到手的野味长翅膀飞了。”
“是不是背着你老婆找了别的女人,连真神都看不下去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真神会不会原谅你,我不知道,但你老婆那公牛般健壮的胳膊会勒断你脖子的。”
“哈哈。”
插在马车上的火把烈烈作响,领队的老者坐在车头抽着烟袋,乐呵呵的听着年轻人的笑话。随着一声马叫,拉车的两匹马停了下来,不安的嘶鸣着,原地踢踏着地面,老者紧紧的拉起缰绳,安抚着它们。
远处传来一声长长的狼啸,接着草丛里一阵乱响,飞起来一群乌鸦鸣,它们鸣叫着在空中盘旋。透过鸦群,月亮的光芒吸引了老者的目光。只见银色的月盘上一个暗色的斑点时隐时现。
老者皱着眉头说:“那是……灾星啊。”他赶紧下了马车跪在地上虔诚的念起祈祷的经文。
这时几个押车的军士从车队后面跑了过来,问道:“怎么不走了?!”
一个小伙子指了指伏在地上的老者。
军士长大声呵斥道:“快起来赶路,误了国师的大事,你十个脑袋不够砍得。”
这时,头车的两匹马嘶鸣着倒退了几步。路前面,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似乎隐藏着什么让它们不安的东西。军士们互相使了个眼色,抽出腰间的弯刀向前慢慢靠了过去。
前面十几步的地方,借着月光的亮度,一个野兽的黑色轮廓显现了出来。硕大的体型惊得人们出了一身冷汗。它贴紧地面,像是伺机而动的猎手,绿幽幽的兽眼直直的看过来,嘴里滴着口水,露出獠牙,低吼着。尽管有颗獠牙残缺了一部分,但是完全不妨碍它一口咬穿猎物的脖子。
军士长心想:“个头再大也不过是只狼。”随即要了根火把举在手里晃动着,壮着胆子大声吆喝起来,心想:“这么多人还有火光,这畜生肯定会逃之夭夭,即便扑过来几刀砍了做件衣服,皮子也是够的。”
巨狼怒吼一声,猛地扑了过来。军士长矫捷的倒退一步,重心压低,双手紧握刀柄斜着使劲往上一推,朝着巨狼的胸口刺了上去。巨狼也不躲避,硬生生扑到了刀尖上。锋利的刀尖并没有刺破狼皮,只蹭掉些狼毛。那厚实的狼皮像是极具韧性般弹开了利刃。还未等军士长反应过来,就被巨大的狼爪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锋利的獠牙透着血腥的恶臭让人不寒而栗。
其他几个军士见势不好,举着弯刀砍了过来。巨狼踩着脚下的军士长一跃而起,在众人头顶跳了过去,直直的落在了马车上,吓得赶车的伙计们喊叫着四散躲藏。彻底受惊的马匹蹦跳着企图挣开套锁逃离马车的束缚。
军士们围住了马车,有的抓住缰绳控制马匹,有的摇晃着手里的家伙企图吓跑巨狼。巨狼似乎没有任何惧怕,它抖了抖鬃毛,站了起来,用两只后腿着地,像人一样站在了车头,眼睛里满是蔑视的俯看着众人。这一幕把军士们惊呆了。
“恶魔,是恶魔。”祈祷的老者指着巨狼大喊大叫着:“至高的真神啊,救救你的信徒吧。”
巨狼伸出爪子猛拍在马屁股上,又顺势扑倒了马车前的两个军士,干净利落的咬断了他们的脖子,接着它张开血盆大口朝马车咆哮。马匹彻底失控了,它们不顾一切的扭头就跑。拉着马缰绳的军士被摔飞了出去,掉转车头的瞬间又撞倒了几个拦路的军士。
巨狼跟在马车后面驱赶着马匹一路狂奔。荒原上的车队被冲的东倒西歪。很快巨狼和头车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内。
追赶的军士们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太快,追不上了。”
“第一次见这么大的狼。”
“我还以为是熊。”
“是狼人。”黑暗中一个女人的声音飘了过来。
军士们立刻警觉了起来,军士长大喊:“什么人?出来。”
“西陆来的。”随着一阵金色的微光浮现,月光之下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袍的女人。她的脸藏在罩帽的阴影之中无法辨认,但从曼妙的身材上判断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士。刚刚经历野兽袭击的军士们,这会尽管面对这样一个外表娇弱的年轻女孩,心里还是充满了不安。
“亮明身份,否则格杀勿论。”军士长用弯刀指着黑袍说道。
黑袍姑娘从背后拿过来一件裹着布的长长的物件,将布解开露出来一柄银白色的法杖。法杖的顶端蹲坐着猫头鹰形状的塑像。她握着法杖轻点了下地面,金色的光线沿着法杖直升上去,猫头鹰立刻散发出金色的微光,它张开翅膀呼扇了几下,一个金色的十字型标志浮现了出来。
微弱的金光通过军士们的眼睛直达心灵,像马奶酒的迷醉,又像爱人的轻抚,也像老母亲的叮嘱,最终思绪回归平静,他们从未感觉到的平和。
片刻金光消失,月光重新笼罩了大地。
“异教徒!你带来了魔鬼。”老者指着黑袍愤愤的叫喊着,两个军士把他拖到了一旁,命令他快去集合手下的伙计,清点货物。
老头离去之后,军士长把手按在胸前浅浅的行了个礼说道:“这是真神的土地,他的信徒不会欢迎你的到来。”
“别忘了东陆诸国与教会的契约,战士。”黑袍说道。
“放心,真神的信徒不会食言,我们会继续践行诺言。希望你的到来是恢复宁静,而不是阴谋,牧师女士。”军士冷冷的说道。
“鬼啊!”赶车伙计的尖叫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歪倒的马车边上乱七八糟的堆着些货物,大部分是些包裹严实的木箱。有几个破损严重的箱子里滚落出来几具骷髅。骷髅的骨头上密密麻麻的雕着些蓝色的花纹。
“这些骷髅……”
黑袍姑娘觉得奇怪,正想上前仔细查看,却被军士长拦了下来:“牧师,别忘了契约,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说着他用力踢了一脚吓得蜷缩在地的伙计:“快起来收拾东西,胆小鬼。”
一个军士急匆匆跑了过来说道:“首领,其他的都在,只少了头车那二十具……”
军士长举手打断了手下的话,说道:“留一半人押车赶路,剩下的跟随这位女士去找车,顺便宰了那畜生。”说着他收起弯刀恶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痰。
黑袍说道:“你们的武器伤不了它,我需要寻找真正的猎人,而在那之前我建议你们什么也不要做。”
“备马,送客!”望着远去的黑袍牧师,军士长不屑的说:“勇士们,跟上我,看看谁才是西域的主人。”
月光之下,西夜国的军士们沿着车辙消失在了茫茫荒原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