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静淌,暮色渐浓,涌进屋内。
永乐见衣者名单上犹未勾却的末位——秦小湘。她亦非当年伴于邹妍左右畏畏怯怯的女孩。
说她,她便于外间赵倩芝处气势汹汹、夺门而来。她身形苗条、妆容精致,不言语时,俨然一位不折不扣的美人。且一开口,美人与其相距甚远。她嚷嚷道:“永乐,每次一来,你都是从头到尾待见我,怎就变成什么都与她交流沟通,她懂什么,什么都不懂,我订的衣裙能穿得出去吗?”
永乐的衣者有增无减,徐如月早有意为其配添助理,欲让永乐脱离于繁琐细碎,致志于构图设计,缩短衣者取衣时间。赵倩芝、筱美不厌其烦地如实诉于衣者,皆无异议、大为理解。眼前的这位,不近乎人情、不可理喻,是个例外。
永乐见赵倩芝脸上霎红霎白,显然秦小湘的话伤到有志于服装界大显身手的赵倩芝。永乐笑道:“倩芝什么都懂,假以时日,光芒闪耀,耀于你身,你见异思迁,弃我而去。”
赵倩芝听之,心伤好了一大半。
永乐道:“说吧,什么都与我交流沟通,仅只一次,下不为例。”
秦小湘跷腿而坐,嘴中叨烟,“嗒”的一声,火机亮起火苗,欲点燃烟头。
永乐蹙眉阻止道:“禁止吸烟。”
秦小湘道“你们工作室什么都好,就这一条不好。改日请徐老师废除。”
永乐道:“说正事。”
秦小湘洋洋道:“我参加嫦娥模特大赛,初赛已过,正紧密锣鼓筹备复赛。请你为我准备战袍,职场、晚宴、居家、游泳、运动各一套,另私服早、中、晚各三套。”秦小湘于穿衣着装的道路上摸爬滚打数年,初始,见谁美依谁穿,东施效颦,不得其美;遂咨询时尚顾问、寻服装设计师,穿来稍可入眼,犹欠缺些什么;直逢于永乐,风格自成,改头换面。
永乐问:“倩芝为你量尺寸没?”
秦小湘道:“没。不都是你每次亲身为我量,我就是信不过……”她见永乐举起缠着纱布的左手,方止了口。
赵倩芝依言为其量尺寸。
秦小湘道:“初赛时,私服、赛服,令我大放异彩。比赛闲暇之余,模特、评委纷纷问我,衣裙哪儿淘,我道:‘不是淘,是黄永乐为我度身而作。’他们听你名,竟然不知,还道你是无名小卒。中有模特,大肆炫耀,衣裙出于谁谁之手,略有耳闻,是名家。有评委道:‘怎么看怎么觉得无名小卒的更胜一筹,更似名家之手。’亦有评委道:‘黄永乐,风格简易清奇,深知衣衬人,而非人衬衣。’如此一说,稍宽我心。永乐,你抛一下头,露一下面,混成无人不晓的风云人物,我颜面岂不是更有光。”
永乐道:“为你趾高气扬,我沽名钓誉,披上浮华外衣。我呀,没那份空闲。你呢,别订制什么衣裙了,别参加什么模特大赛了。”
秦小湘见势不妙,起身来于永乐身畔,欲为永乐揉肩捶背。
永乐右手护左肩,道:“别,我浑身都是伤,碰不得,你有什么需要在倩芝处备注好。没事,请回,我也好下班。”
秦小湘道:“辛苦你了。我们一起走,一起吃晚饭,一起桑拿按摩,以慰你一日劳苦。我老公就在外面,走吧。”
赵倩芝道:“永乐姐,饮水小屋有一位女士等着你。”
永乐报以其感激一笑,有“谢谢解围”之意。且向秦小湘道:“我还得工作,你们夫妻尽情欢度。”
秦小湘亦不勉强,出得外间来,见一白衣男士,手捧鲜花,卓然而立,其一身白衣白裤,精致考究,不是高管精英,便是出身富贵。她越看越面熟,失声喊:“李灿烂,你为何在这儿?等人,等谁呢?”哈,她明知故问,除了黄永乐,还会有谁。
白衣男士,正是李星灿,被人误作灿烂,看来此人是灿烂旧识,遂礼貌颔首,是否是灿烂不作争辩。
秦小湘摇首道:“不对,你不是李灿烂。”当年,李灿烂葬身火海,全校女生痛哀惋惜,无不垂泪。沉思之际,突觉腰间搭来一只肥腻油手,又捻又揉,她侧目,见正是被她称作的老公,年近花甲,秃头肥脸,大腹便便。心中一叹:“永乐真是好福气!我怎就如此命苦,侍候这一老头!”既而狠狠拍开老头手,怫然道:“走啦!”老头经营一皮鞋厂,她图他财富丰足。
老头向李星灿道:“女人心海底针。适才还对我眉花眼笑,转眼间,冷若冰霜。唉哟,又得劳神费财,哄啰!”话尽,拔腿追去。
永乐和赵倩芝出得外间,见于李星灿,赵倩芝惊呼:“你是……前世今生、似花非花、千里共婵娟(歌名)……李星灿!”她语无伦次,激动不已。她闲时,喜听歌消遣,李星灿的歌首首听来,皆悦耳沉醉。今初见本人,较视频上少了一分冷郁,多了一分明朗。她向永乐道:“永乐姐,我可以请星灿哥签名吗?”
永乐道:“你得问他,我不能替他代言。”
李星灿问:“签在哪里?”
赵倩芝捧上笔和本,他签之,目光却不离永乐,注意其左手手掌缠着浸血纱布,心中一揪:“怎又受伤,还浸着血,看来伤得不轻。”他一分心,字写得纤细不一,结构散乱,倒像他人冒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