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泉处,栅栏外,徐长河已驱车而来。他和徐如月自绕城外生产基地方回,便接到永乐电话。
永乐小跑而来,徐长河已然为其拉开车门。永乐谢道:“徐叔,谢谢。”
徐长河道:“送什么呢,要不我直接送过去,你少跑一趟。”
永乐道:“小灿托郭韵迪,郭韵迪托我,我再托你,不太好,我亲自送去。”
午后车流量不多不少,正好流畅行驶。行驶将近一刻钟,目的地近于咫尺,只消过得正等待的红绿灯口,直行两百米便到。
徐长河忽道:“前面围了一堆人,堵住了。”
永乐摇下车窗,黑压压一片人群,透过人隙,隐见一白发老妇瘫坐于地。不及细想,道:“我看看去。”外婆的养育之恩时时不忘,推恩移爱,于老人礼敬有加。现见委顿于地的老人,岂能袖手不顾。
围观人中有的问:“老太婆,你伤到哪里?”
有的说:“我们不敢扶你啊。你万一有个闪失,我们哪担当得起。”
有的附和:“是呵,好人难做。”
有的急切道:“打了110、120,怎么还不见踪影。”
永乐挤进人群,近得老人身畔,蹲下身,关切道:“婆婆,我可以扶你吗?”
老人抬首,挥动血迹斑斑的手掌,向众人道:“我若有个闪失,和你们无关,和这位孩子也无关,你们互相作个证。”
她缓缓起身,拍开永乐相扶的手,道:“不用扶,我好得很。不就不小心摔了一跤。”
众人啼笑皆非目送一老一小走远。
永乐道:“你得去医院,除了手掌,再检查有其他部位摔伤没。”
老人不耐烦道:“我自个儿身体自个儿清楚。若你有闲,不如陪我逛商场,买身新衣。这身衣擦破了,不过还好,破的地方无关紧要。”
永乐道:“先去医院,医生说没事,就逛街。”
老人竟然听从。挂号就医,付费时,抢至永乐身前,道:“刷我的卡医保卡,不刷想取也取不出来。”
检查、取报告,医生翻阅报告,确定老人只需对手掌的伤口消毒、包扎。
医院一趟下来,老人行动如风,丝毫不觉倦怠,还兴致勃勃问:“我们逛哪家商场呢?”
永乐一怔,先前答应逛街,只想顺应老人之意,暂时从权。她本想待老人检查无恙,徐叔送回,她独往小灿处履约。但见老人欣然期待,不忍扫兴,只得延约陪老人了。
乐于逛街,是女人天性使然。不论青春年少,还是苍颜皓发,无一不例外。两人商议,奔赴就近一家商场。老人兴高采烈,珠宝、鞋履、钟表、女装、男装、童装,她挨个逛遍。且折返一家合她心意的女装衣铺。她取来黑色直筒裙,往镜前一比,笑问永乐:“好看吧?”
永乐撅嘴。
老人放回,重选一套,面无笑容,问:“这件还行?”
永乐摇首。
老人再挑一件,面色不悦,问:“这件凑合?”
永乐摆手。
老人登时发怒道:“好好的衣服,我喜欢,你为什么不喜欢。孩子,你无心陪我逛,有意气我。我不要你陪,你走吧。”
永乐微微一笑,环眼一顾,于陈列架上取下一套衣裤,又抱起老人选的三套,扶起老人进得试衣室,笑道:“试试,哪一套好看。”
老人见永乐笑容诚挚殷切,心中的气来得快亦去得快,专心试衣。一试下来,自个儿选的三套,将缺点暴露无遗。永乐选的墨蓝衣裤,扬长避短,往镜前一站,虽白发如雪,却从容优雅,脱口赞道:“好看,就这件。你眼神真好,比院中的老太太们强多了。”
永乐见老人心满意足,欲解囊付帐。老人见状急趋而来,道:“花我的钱,不花走时也带不走。”又压低声音道:“我的钱,多得我都数不清。”
永乐以示尊重,只好作罢。
老人换上新衣,容光奕奕,逛心不止,冲进一家青春衣店,东瞅西摸,花花绿绿,惹得眸光璨璨,心中想:“我若正青春年少,着这类衣衣,婀娜柔美,娇媚可人。”
永乐见老人陶醉其中,不可自拔,道:“婆婆,再选一件,是桃红好,还是柳绿好呢。”
老人回神,将手中的桃红色和柳绿色两件衣衣塞进永乐怀中,和蔼说道:“孩子,你挑一件,穿来美美的,我看来也美美的。”
永乐知晓其心意——欲为她添置新衣。若拒却,怕惹老人不快,遂道“请婆婆为我挑一件,但请胜于我身上的这件,更为衬托我的美。”
老人一喜,乐意挑选,但所有衣衣与永乐身上的红白裙相比,尽皆失色。永乐的衣裙看似不惹眼、不出彩,细细打量,款式低调简约,剪裁线条轻盈灵动。永乐着来,飘逸出尘,清美动人。
老人放弃挑选,摸摸其裙摆,道:“你这身在哪家选的,我们去这这家选。”
永乐笑道:“我做的。”
老人张口结舌,继而喜不自胜,道:“太好了!你会做衣服!从今往后,请你帮我做,我也穿得美美的。”
永乐满口答道:“好啊。”
老人钻进一家男装店,明知永乐是挑衣高手,且依然顾我地举起一件米色风衣,谦问:“车上的小伙子,空这件会帅吧。”
永乐点头道:“会帅,徐叔有军人风骨,不管什么衣衣,他穿来都英姿飒爽,威仪凛凛。”
两人回至停车处,徐长河未显一丝不耐,杉杉有礼地为两位女士拉开车门。
老人将风衣塞进他怀中,道:“小伙子,你穿这身会很帅。”
徐长河知是老人一番心意,不便拂却,接过手中,谢道:“谢谢,婆婆。”为示尊敬,顺永乐的口尊老人为婆婆。他坐回驾驶位,道:“现送你老回家,还请指路。”
老人一拍大腿,笑道:“路是要指。我们三个相识一场,还互不知姓名。我,陈德芬,八十三岁。”
永乐、徐长河相继报出姓名、年龄,三人亦算真正相识了。
三人闲谈之中,已然向陈德芬住处驶来。
街道、院落、楼层,永乐无一不熟悉。陈德芬竟住在她僦屋楼下。她猛然想及,她的房东是陈婆——腰缠万贯、脾性乖戾、此是她于刘丽英处听来,刘丽英是于他人处听来。莫非此人便是陈婆,是与否,亦非重要。她坦白道:“婆婆,我住你楼上。”
陈德芬哼道:“你这时才知。你朝我走来时,我便认出了你,住在我楼上的小邻居。”话锋突转:“本想留你们吃晚饭,但瞧你们神色,心思不在我老太婆这儿。好吧,各忙各的去吧。”
“嘭”的一声,她独自进屋,留下永乐、徐长河伫立门外,两人相顾,均未曾想此般作别。
暮色渐浓,路人行色匆匆,归心似箭,正是下班高峰时。两人马不停蹄奔往李星灿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