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废弃的宅院中。
陈氏兄妹带着张宝与吕淑蓉怒气冲冲的拒绝了信玄和尚的邀请,暂时在此落脚。
甫一落地,陈四彩便搓手跺脚,左右不是,看着昏迷不醒的吕淑蓉,知道自己这次闯了大祸,早已是六神无主:“哥,这下怎么办啊?都怪那个死秃驴。”
“果然这些秃驴都该杀!”
吕四娘死于陈四彩剑下,甚至魂飞魄散,陈四彩恼怒自己冲动的同时,更是想明白了,这一切都跟信玄和尚脱不出干系。
自己莫名其妙就被人当了一回枪使,怎能不让她恼火?
陈图南也十分头疼,信玄和尚从头到尾就没安过什么好心思,但偏偏动作理由却都冠冕堂皇。两人初出茅庐经验浅薄,不知觉的就被他利用了。
适才如果不是自己强拉着小妹,只怕玉泉宫还未立派,便又要竖上一个佛门大敌。
“若无合适的理由,我们暂时不宜对信玄和尚动手。这吕姑娘,唉,难办。”
吕淑蓉的身世,两人也从信玄和尚那里问了个大概,真正是苦命,眼下又……
“而且眼下还有更要紧的,是秦师叔估计最多很快就要到了。”
永年县有修行人斗法,秦冲和绝对会来一查,到时候几人全跑不了。
陈四彩一回头,又见张宝一脸懵懂的看着他俩,心中更急了:“还有大师兄,哎,我都要急死了!”
“算了,现在不是发愁的时候,赶紧,先将吕姑娘将这降婴的邪法鬼脸儿去了。”
陈图南一边安慰小妹,一边施法,吕淑蓉腹部散逸出一缕黑烟,飘飘荡荡,在半空中形成一幅鬼脸,挣扎哭嚎,颇为不甘,不停的还想着扑向众人。
陈四彩愤怒剑起,一道光华闪过,将之斩得烟消云散。
鬼脸除去,昏迷中的吕淑蓉眉目之间舒缓了些,宛如睡梦。
“还有我,我中了吕四娘的穿腹蛊!”张宝见了赶紧求救。
“穿腹蛊这种以施术者意念为引的蛊虫,一旦施术者死,蛊虫也会死亡消失,大师兄你不必担心。只是,大师兄,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陈图南一边收功,一边为张宝再次检查了身体,确定无碍。
陈四彩也跟着问询,但张宝确实一点原身的记忆都没有,只能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们。
陈四彩看的没来由的心中更痛,往日风采过人的大师兄如今居然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让她悲痛欲绝:“记忆没了,修为法力也没了,到底是哪个王八蛋下的毒手?”
陈图南倒是心中暗忖过,大师兄会不会是被人夺舍了。
但转念一想,秦冲和师叔携带的天枢灯和门中命牌都还能牵引神魂,那就说明大师兄神魂未丧,夺舍是不可能夺舍的。
陈图南谨慎问道:“那大师兄你还有记得些什么?”
张宝头摇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一个东西:“额,我好像还记得一套剑法!”
“什么剑法?”陈四彩赶紧问道。
张宝左右看了看,随手找了跟木棍,掂量了两下,然后平心静气,顺着那些田在密室里的梦境中的感觉,一点点的演练了起来。
太乙玄门剑法。
前段时间这剑法似乎是他已彻底学会了,人影兄弟消失,之后他还一直没能真正演练一遍。
此刻舞动起来,发现于梦中又有很多不同。
如果说梦中习练他只是做到了最规范标准,将剑势剑路都学到了最完美,那么此刻在现实中演练,则是赋予了这套剑法真正力量。
随着剑法的一招一式起落,张宝感觉身躯内部那无处不在无所不往的力量也在随之流淌,往日不知如何运用的强大力量,在这一刻好像也找到了完美的宣泄窗口,如滔滔大河一般滚滚而流。
更重要的是,随着这剑法的舞动,张宝忽然发现自己最难平静的心情都安宁了下来,这是作为一个心思杂乱的现代人体会最深的地方。
以往不管做任何事,他的脑海中总会有这千奇百怪千丝万缕的思绪飞散,但此时此刻,随着剑法舞动。
惟剑!惟人!
惟人!惟剑!
他沉入了一种非常奇妙的境地,除了演练这套剑法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丁点的杂思,直到一声轻响。
手中木棍不知何时开裂,前方斜指的泥土中一方孔洞犹存,不知深深几许。
“这……”
回过神来的张宝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陈氏兄妹却从头到尾看在眼里。
“剑气!大师兄的修为还在?但为何感觉不到丝毫的真元法力呢?”陈四彩疑惑道。
张宝闻听一喜,难不成自己真的身负绝世神功?
张宝不做声色的将木棍扔下,回头道:“我就记得这套剑法,其他的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醒来的时候就在伏牛山上的那个破庙,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陈图南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大师兄你记得的是本门入派剑法玄门十三剑,但这不过是众多入门剑法之中的一种,而且除了在宁心静气方面稍微突出一点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难道你一点也不记得四明元炁剑?这可是你毕生所学。”
张宝茫然的摇了摇头,一副浑然不知道你在说啥的样子。
陈四彩与陈图南顿时都陷入一片茫然:现在怎么办?
张宝见他们也想不出为什么来,(当然想不出来啦,我是穿越来的,你们的大师兄已经死了,我不过是借尸还魂而已。),当下自然而然的问道:“你们能不能跟我讲讲,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四彩赶紧点了点头:“这很有必要!哥,你来说。”
陈图南看了看天色,整理了一下思路:“我们尽快,长话短说吧……”
可这一开口,便停不下来,加上陈四彩在一旁不停的补充,张宝总算对自己的前身有了一定的了解。
很熟套的是,自己的前身也叫张宝,与陈氏兄妹都是西华山东南郭嘉集的普通百姓,生活困苦,有天外头来了个道士把陈氏兄妹买了走,隔壁的张宝孤儿一个,也被道士顺手带上了山,就进了西华山玉泉宫。
玉泉宫是西华山东首峰的一处修炼道场,掌门名唤玉和真人,真人初上位就大刀阔斧的改革,搜罗大批孤儿孩童上山,然后如同学堂教书一般统一培养,三年一汰,花了十五年时间教出千名弟子,分入群英,明伦,众真,扶余四大殿。
陈氏兄妹与张宝都被分在了扶余殿,而张宝因为在扶余殿中修为最高,被钦点为首席弟子,这也是兄妹二人叫他大师兄的原因。
玉和真人简单粗暴的教育方式,加上舍得花费大量的灵药仙丹,所以众弟子的修为都不错,玉和真人于是打算继承祖宗遗志开山立派,这是从祖师爷就传下来的交代,时间就定在明年九月。
开山立派不是自家几个人随便一说我们是什么什么门派今天立派就行了,既要有一定的底蕴,还要能得到周围广大修行同道的认可,加上如今修界共尊人皇,还必须得到人皇名义上的允诺。
所以玉和真人就给这批弟子各自派了任务,各自去派发请帖,顺便游历天下,也算是下山历练一番。而张宝接受的任务则是前往钦天监派请与报备。
钦天监是当今人皇朝廷管辖所有僧道派门的衙门单位,有修行界中的前辈坐镇,管着派碟封地等事宜,虽然只是走个过场,名义上尊一下人皇,但是这个形式必不可少,对于开山立派来说是重中之重,派贴还有过三关等规矩,非一般人能为。
张宝接了这个功劳最大的任务,其他三殿弟子都眼红的紧。
大家下山各自派发请帖,近的早去早回,晚的现在估计都还没到地点。陈氏兄妹是往雄州军武山派贴,离的挺近的,早就完成回山修行。
张宝则是送往京都长安,按道理说比军武山也远不了多久,结果超出时限一个月了还没消息。
有门中弟子说最后在太岳山附近看到过张宝,然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门中流言四起,因为张宝是扶余殿首席,影响甚大,所以刑堂派了秦冲和师叔持北斗天枢神灯出来,这灯取了命牌上他的一丝神魂气息,只要接近百里之内就有感应,要抓他回去受罚。
玉和真人教育严苛,门中弟子受罚极其严重,轻则刀风火谷,冰魄炼魂,重则废除修为,逐出师门。
陈四彩担心不过,偷跑出来想着先找到张宝让他赶紧去长安把信送到。陈图南又怕陈四彩一个人出来有什么闪失,所以也跟着偷跑了出来。
然后两人找呀找的,就在永年县凑巧找到了张宝。
张宝听完头大如斗,合则穿越者的福利还没享受到,就得先拉去牢里爽上一波?那什么刀风火谷,冰魄炼魂,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地方。
“额,那你们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
陈图南想了想到:“我觉得大师兄应该赶紧回山,将此事禀告扶余殿掌尊,让掌尊师叔们帮你恢复修为与记忆。”
陈图南这想法是好的,但是这不是张宝想要的啊。
回山很有可能要受罚不说,还一个他更不想回去的理由就是,眼前这两个菜鸟看不出来自己是借尸还魂的,但家里的家长不一定看不出来啊。
要是发现我不是原身,那多半比落到吕四娘手里还惨。
张宝眉头大皱,还没想好怎么推辞,陈四彩却立刻道:“那怎么行?此时回山,请帖未送到,要受罚不说,其他三殿的人还不知道要嚼什么舌根子,刑堂的师叔师伯们都不是好说话的,掌门脾气又不好,一怒之下甚至可能把大师兄逐出师门。”
张宝一边腹诽你们扶余殿大师兄这么不值钱的吗?一边配合着点了点头:“而且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他设想得到个屁的后果,反倒是把陈图南唬的一愣一愣的,似乎想到了什么,跟着点了点头。
“可不回去的话,大师兄你这修为怎么办?”
涉及到修为根本,张宝也犯难了,毕竟不管怎么着,这可是他这辈子吃饭的本钱呐:“实不相瞒,自打我吃了那芝马仙之后,感觉底子还行,就是好像不得利用之法,刚才演练玄门十三剑的时候就略有所得,要不你们把那什么四明元炁剑法重新与我讲解一遍,说不定我就想起来了。”
陈四彩登时点头道:“我觉得这样可行,这样师兄学了之后赶紧去长安把请帖送了,然后再从北域绕路回山,就说是历练去了,反正只要完成任务,门中师叔们抓不到错处,他们也没法说什么。”
“只好如此了!”
陈图南虽然觉得这样很不妥当,但是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点头同意。
这般操作其实冒了很大的风险的,换了扶余殿其他任何一个弟子都不可能这样,早就禀报师门了。到底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交情深厚,非是一般人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