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飕飕凉风拂来阵阵寒意。
临安街上华灯尚未熄灭,沿路烛火随风飘摇不定。街的尽头依稀能看到半掩的宣德门,威严肃穆,这是临安街通往天宸皇宫的宫门。
宣德门每天寅时起便打开宫门让上朝的百官进入,准备辰时的早朝议政。城门周围排排守卫驻守,仿若连只苍蝇飞过都难逃重重守卫的法眼。
这是个特殊的日子,持续两年的伐胡一战总算告捷,这是普天同庆的大事,夭宁儿没等皇太后的人来接,寅时未到便自个跑到宣德门门口等待开宫门。
对于皇宫,夭宁儿说不上特别喜欢也没有什么不喜,不过是三天两头被待她如孙女的皇太后召进芷灵宫陪同解闷罢了,更多的时候是待在自己的郡主府或是听雨阁亦或是跟着东方佑四处闯玩。
寅时一到,宫门开。等着入宫门的官员见夭宁儿也在,都纷纷向她点头行礼,夭宁儿也礼貌端庄的回了礼。走在长长的宫廊里,除了站岗的几个太监手提宫灯发出的星星亮光外,黑瞎瞎一片,高高的宫墙不自觉的让人泛起些许的抑郁。但想着等会大军归来,夭宁儿内心的莫名激动早已将抑郁不快驱逐散尽。
正值荷花开放的季节,绕过正殿,来到皇家园林鸣漪园。夭宁儿站在高桥上静静的看着桥下满塘的荷花。自打半月前听到伐胡大军班师回朝的消息,隔三差五、天未亮,夭宁儿便站在这桥上,看着太阳慢慢升起,天色渐渐变亮,荷花缓缓烂漫。
那时他离开天宸帝都时也是这般满塘荷花景致,一别便是两年。而时间总能抹去很多,不管是迷茫纠结或是理不清,似乎一切都可以归零,只记得那日她对他说:等你大战归来,我必定是轻功了得之人,然后我就跃入这荷塘中,摘下这满塘荷花中最美的那朵送你,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或许那人在战场上黑了瘦了,或许脸上还会有那么几道刀疤呢。。。但不管怎样,回来便好。夭宁儿如往日般呆呆出神的站在桥上,出神的盯着那满塘荷花,想起那日他坚定的答着:“为了你那最美的荷花,我定会活着回来!”那双衔泪的眼带笑,那时只觉自己的心似乎被针扎着似的痛。因为她不曾见一个曾经如此骄傲、万众瞩目的富家公子哥竟会有此刻这般场景。还得怪自己啊,毕竟是自己拽着他穿越过来的。。。
“这宁儿,又在那桥上发愣了。。。“皇太后对着身旁的侍女苏姑姑轻声笑道,生怕打破了眼前蓝衣佳人赏花的美好画面。
静待了有一会,“咳咳咳,宁儿,大军归来,明早皇奶奶让煜儿陪你看这满塘荷花可好?”即将是花甲之年却如孩童般淘气的天宸皇太后走到夭宁儿身旁,推了推夭宁儿的手臂。
感觉有人碰自己,夭宁儿才回过神来:“呃。。。皇奶奶,这荷花挺美的。。。”
“罢矣罢矣,快快随我去接我那皇孙吧。”皇太后满脸堆笑的拉过夭宁儿的手。
“是!”夭宁儿两手挎着太后的右手,跟着带路的公公往前走。
“宁儿,两年没见着煜儿和你的小师兄,可有期盼?”太后知他们三人感情甚好,抚了抚挎在自己腕上那白暂的手,扬眉打趣着。
“我当然期盼啊,我都乐得半月没睡好。”夭宁儿笑了笑,眉眼弯弯,腮边荡起浅浅的梨涡,搀扶着皇太后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路窃语巧笑的朝宣德门走去。
在凯旋而归的数万精锐之师到达宣德门前,天宸皇帝以及文武百官已在门口等候迎接,城门边缘全是佩剑护卫,把百姓隔在宫门外约莫400米,上千士兵拦在门边,400米外两旁围观的百姓前也拦着排排士兵,禁止闲杂人等闯入班师回朝的队伍即将踏入的央央大路。皇太后站在皇帝身旁,夭宁儿站在太后右侧。看到此番阵仗,夭宁儿内心竟有小雀跃,心想着如果是看表演看演唱会,自己站着的绝对是最佳位置。
“来了,来了”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兴奋的叫喊声,随即又传来一片吵杂呼和,接着传来的是隐隐的马蹄践踏声,宣德门前众人往马蹄声方向望去。
“哈,皇帝,看我那孙儿,何等威风”太后一脸欣慰的笑着对天宸皇帝说道。
东方煜一身戎装,神采奕奕的骑在马背上,他眼睛扫过迎接的人群,定神看了眼天宸皇帝与太后,似乎示意着自己对他们的思念以及如今归来时的喜悦。没一会,目光落在了太后身旁的夭宁儿身上,她依旧是一身蓝衫,只是不是初相识时的粗布素衣。夭宁儿一袭深蓝色长裙,外披浅蓝色敞口纱衣,浅蓝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粉嫩的嘴唇泛着晶莹的颜色,轻弯出好看的弧度。如玉的耳垂上带着深蓝玉耳坠,更显她皮肤的白暂,气若幽兰,清雅而不失华贵。
东方煜双目注视着夭宁儿,嘴角不由勾起浅浅的笑,夭宁儿也对着他浅浅一笑。东方煜清晰意识到这笑颜便是他在边关对敌三年来日日期盼见到的最大奢侈。距离越来越近,下马拜见皇帝和太后之后,再抬眸看她时,发现夭宁儿眼中泛着泪花直瞪瞪看着他身旁的厉爵。东方煜心中一震,难以分辨她眼中含的是悲伤亦或是喜悦,更无法分辨自己此时内心更多的是感动亦或刺痛。
与胡瀛这一战便是三年,胡瀛一直是天宸皇帝的心头刺,过去几年里屡屡来犯,在天宸国周边抢杀掳掠,所到之地浮尸遍野。
如今大胜归来,举国同庆。在宣德门前皇帝身边的张公公已在百官面前宣读意旨封三皇子东方煜为铮王,厉爵为爵远将军。迎接封赏仪式过后,各级官员以及获封将士各回各家,晚上着便服到鸣漪园参与庆宴,这是天宸皇宫有史以来第一次百官可携带家眷穿便服到皇家园林参与庆宴,因此官员及家中夫人都吩咐着把自家闺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期盼着能在宴会上择得佳婿。
明月高照,天宸皇宫整夜张灯结彩,鸣漪园沿园中央摆着桌席,中央空着的地儿是为今晚助乐的舞姬腾的。晚宴即将开始,百官落座,各家名门千金公子哥儿都与自家成一桌或是拼着相邻桌,皇太后,皇帝,皇后以及宁贵妃坐在主座区,夭宁儿伴坐太后身旁亦是坐于主座区。东方煜与厉爵作为伐胡最大功臣,坐在离主座区最近的右侧,旁边是东方煜同母而出的弟弟东方佑的位置。而主坐区左侧是二皇子、五皇子以及十公主东方迪的位置。张公公拉着严肃中略带喜庆的长调调,宣布着:“开。。。宴。。。”,皇帝举起酒杯,开怀的宣示着自己的乐意,所有人都举杯饮下了杯中的酒,夭宁儿也不例外。
说是为胜利归来的将士们庆功,实则百官心中都各有所期。名门千金都把目光投向了东方煜以及这一战成名的爵远将军。而世家子弟大多把目光投向深讨皇帝和皇太后欢心的夭宁儿,谁若娶得如此女子便是官运高升财路亨通也。女子断不敢失礼的向披荆斩棘的战将灌酒,而那世家子弟都有意无意的轮着向夭宁儿敬酒。作为21世纪酒桌上能灌倒一堆汉子的总裁小妖女,这小小几杯算什么。
然而,今晚夭宁儿却大意了,只喝下不到五杯,就那么小小五杯便略感飘乎,幸得皇太后把陆续来敬酒的公子哥一一打发了。
“迪儿和东方佑那两死家伙又不知偷溜哪去了。。。皇奶奶,皇奶奶,呜,我有点点难受。。。”坐在皇太后身旁的夭宁儿在宴会吵杂声中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脸颊熏红熏红的。
“完了,这丫头是喝醉了。”太后转眼对着苏姑姑说道:“快把翌阳郡主送到芷灵宫歇息。”
“唔。。。皇奶奶,我不想动。。。”夭宁儿下巴抵在桌上,抱着桌上最大的汤钵迷糊的眨巴着那双大眼。
“宁儿啊,你要丢大脸了宁儿。”见此状,太后无语又忍不住憋笑凑到夭宁儿耳边细语道。
“唔。。。我脸不大。。。丢什么。。。”那股嘚瑟劲儿看得皇太后和苏姑姑把憋着的笑意呼出。
“皇奶奶,宁儿这是怎么了?”东方煜见夭宁儿趴在桌上快步上前问道。
“这丫头该耍酒疯了。”没等太后继续说,夭宁儿便哈的一声笑道:“东方煜”夭宁儿依旧趴在桌前抱着那汤钵,眼眸抬起,迷糊的看着站在桌前的东方煜然后又把头藏在汤钵后,露出右眼瞄了瞄台下坐着正儿八经与来敬酒的两三女子言笑的厉爵。
忽而坐直起来凑到皇太后耳边:“皇奶奶,我要摘花,我要去摘那大荷塘的花。。。”说完,便站起来,走下阶梯站在厉爵面前,揉了揉双眼看着厉爵,似乎找到了目标物,夭宁儿嘴角勾起邪魅一笑,一把抓起厉爵的手往那鸣漪园的高桥处跑去,旁边握着酒杯的女子都惊讶的纷纷避开让路。
原本大家各顾各的招呼与自己要好的同僚官员,突而见平日端庄有礼的翌阳郡主拉着一男子的手,脚步轻快的往前面荷塘上方的高桥处跑去,大家都停下进行中的举止言谈,纷纷把目光移向他们,继而纷纷前赴后继的往他们奔去的方向走近,连皇帝和太后都忍不住走在大臣前头想探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