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吉利。”
这男人最是死板不过,他若是执意要佩这剑,还不知道之后怎么在自己耳边唠叨呢,想想自己好不容易煅的,就这般送人也不舍得,那便只剩下封剑这一个选择了。
“罢了罢了,封剑便封剑罢,好歹还是我自个儿的!不过纵是封剑,他也该有个好名字,这剑叫什么才好呢?”
左右用不着了,何必再费心取名?况且自己的意见启帝并不喜欢,长庚便偏了头,不打算参与这个话题。
望东听不懂前头封剑的意思,但听明白了“剑叫什么”,他便积极发言:“龙骨剑。”
“不成不成,这是形名儿,满大街的都是,可配不上我亲手煅出来的剑。”
不成么?“剑号巨阙。”
他才初识人文,学的并不是很多,启帝大材小用的叫个少傅来教书,最后教的也不过是囫囵吞枣,具体何意并不知晓。
“小傻子,巨阙,那是别人家的剑,穿铜釜,绝铁砺,胥中决如粢米。我这龙骨剑亦是锋利无比,断不能屈居于下。”
不可以吗?人类的要求可真多,便是给物件取个名儿,也是诸多规矩。
不耐烦启帝闲着没事干非得给一把注定封存的剑起名儿,还要求良多,长庚便想速战速决:“为名者,不过寄托情思志望罢了。”
反正人家剑自个儿不会说,取什么名字还不是由主人说了算?
“正是九月,不若,唤秋霜?”
“龙骨属水,更添寒意,恐怕不妥。”
“这话儿说的,你们人间,先前还不是称帝王为真龙天子么?难道不该是顶天儿的阳刚之气么?”
真龙天子?原先倒是如此,可现在···“恶水泛滥,莫不邪狞。”
“正邪善恶,原不过是按着你们利益来分罢了。人力不胜天,便将无辜罪名冠以他者身上,平白受了一泼污水。”
“焉知他族之群,不以我族为恶?”
“是这个理儿没错。”启帝把那龙骨剑举高,眼里难道有了一些恶意:“我这龙骨剑,成而伤主,命中合该屠龙,便唤他,就邪。”
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人儿难得肃了脸色,让长庚也不由得有了些好奇:“你与龙族,可有旧怨?”不然为何这般表现?
“旧怨倒是称不上。不过是,负我心意,欠了我几百条命罢了。”
这话长庚无法接,虽然并不是很清楚启帝到底在龙族吃了什么样的亏,但是他不能拿天启的国运人力去帮对方,所以场面倒是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呵,你不必担心那些,凡人之力,也就送死罢了,有仇有怨,我自会回报。”要想报仇,他自己一个人早就去了,哪里还悠闲地在这人间帝王家搅风搅雨?真当那么点儿百姓,够他霍霍么?
这谈话越来越偏了,不想在这上边花费太多,长庚很聪明地选择换个话题:“何时封剑?”
“寻个好日子吧。”
这好日子不愧是好日子,长庚这边儿刚刚将那龙骨剑交予亲卫,耳边便是铃铃的清脆声,一转头,便见一队少年郎打马而过,去往远处了。
他未曾放于心上,转头朝着寂静深宫行去。
“已送走了。”
已经闲了快半个月无事可做,只能和那小鱼儿鸡同鸭讲唠嗑唠嗑的启帝,见长庚这般快速地回来了,不由得有些惊讶:“怎的回来这般快?”
不过交代个事情,难不成还要很长时间么?
“不是吧,你不就在宫门口么?没遇见?”他还特特的今日把长庚赶去了宫门口送剑,竟是没遇见么?
“甚?”
“唔,一个少年郎啊,你挂在心尖尖上的那人呀。”
长庚将那个名字在舌尖转了一圈,想起方才铃响之时瞧见的那群少年。不知哪位才是,但是他并不想拿这个问启帝,恐怕他拿这调笑,所以还是默默地咽了下去。“未曾。”
“你这人,性子也是一阵一阵儿的,这几日越发不爱说话了,真真无趣。”
说与不说,你总能找见乐子的。
“哎,这寂寂深宫,也不知道什么时日才能有些乐趣呢。”尤其是他新来的乐子,这些日子已经勉强懂一些人话了,成天追着人问东问西,问的他连逗乐的心思也没有了,恨不得一天都不见着!
要自己说,这些日子启帝也没少寻乐趣,再多些,他怕是真的受不住啊。
“话说回来,这些日子,那人皮娃娃的凶手可寻见了?”
怎么忽然提这件事?长庚皱了皱眉,想起自己记在册子上的那几行话,不由得也有些头疼了:“仍无消息。”既然记了于自己有恩,那心自然是不会花费少的,这么些天了还未有结果,恐怕是真的棘手。
“要我说,那小子猜的没错儿,这必然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家,瞧瞧那些个娃娃,晒一晒瞧一瞧,还真的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呢。”
“女子怯弱,不过内宅磨嘴罢了。”
“你不懂,女人狠起来,那可真没有男人什么事情了。”
长庚没有说话,但是面上的表情明晃晃的写着“不敢苟同”这四个字。
启帝顿了顿,接着开口:“不说远的,就说你如今都还没有寻到的那祁阴,也算是个厉害的小娘子了。小小年纪的就提出些什么‘废除丞相,中央集权’、‘统一单位,大同官言’、‘废弃选贤,科举纳能’,那时可是风头无两,连你们这些皇子,那也是没有她来的受宠的。”
一个被派去偏远属国和亲的公主,会有这么大能耐吗?“不过偏宠添意。”
“就你老|子那个德行,若是于他的帝位,于他这家国无益,他会如此偏宠?”
“既有益,何远派?”
这些年,这个人,纵使天天泡在四海之事中,脑子还是一天比一天的不好使了啊。“说来,不过一句权势迷眼,富贵惑心罢了。我倒是觉得她身后必有高人,否则,这么一个睿智的姑娘家,怎么会脑子发热,对着征和帝说出‘女子成军’这样的话呢?再好的武器,一旦威胁到了主人,就免不了或折断,或封存的命运。”
启帝口中的祁阴,与自己记着的祁阴,有很大的不同啊。“不像。”
“是不像,我第一次瞧见她的时候,她连自个儿眼里的野心都不懂得藏,还贪心愚笨的很,拿人当傻瓜哄呢。”
“你见过她?”祁阴出嫁的日子,不是在征和时么?
“自是见过的,不仅见过,还赠我一大车子的珍宝呢,最是好心不过了。”
“所为何事?”
“她那般慕少年艾色,我这倾国容颜,自然是求我这个人。”
上一句还是人家野心藏不住呢,下一句就变成儿女情长了,换了谁谁都不会相信。“过去事,你不必防我。”
哎呀,看来这脑子还是挺好使的,起码还能为他做牛做马个十几年。“倒不是防着你,只不过有些事情,到底还是你自己去找到了答案,再回头来瞧瞧,才最是清楚明白。”
“我这般记性,清楚明白,又于我和益?”
这沉闷性子,一点也不活泼!启帝翻了个身子,嘴里嘀嘀咕咕唱些艳|词儿,不再搭理长庚了。
“可是孙大人?”
关明太好不容易从连云陵寝回来了,结果到了宫中,述职完毕,连口水都没有喝上,就被启帝派出来迎接这位据说是“明察秋毫、断案如神”的孙星德孙大人。
“正是下官,不知大人,如何称呼啊?”帘子里头下来的却是一位看起来不过刚到而立的男子,浓眉大眼,笑的却很让人亲近,虽是长途跋涉而来,但是精神瞧着还不错,与他想象中须发皆白的老者模样相去甚远。
地方官员难以迁升,这个年纪到了从四品的,可见功绩不错。所以关明太也十分客气地回了礼:“启帝亲卫,危燕。帝下手书一封,大人到了先同我去了解一下案情,至于觐见之事,明日朝会再议。”
这是要他去朝会上面露个脸的意思了,这可比私底下见上一见来的要正式,孙星德心里琢磨着帝下是不是打算把他调到帝都做事,待看完那封手书,朝着帝宫遥遥一拜,面上越发恭敬:“臣受帝命。”
说完也不含糊,嘱咐仆从先将行李带去驿站安顿,自己和关明太边走边说。“许久未回来了,倒是习惯了蜀中的口味,大人待会儿若是不嫌弃,不如来驿站尝尝正宗的蜀中菜色。”
“早听闻蜀菜滋味甚好,今日可算有福。”未来怕是要一起共事,关明太也愿意打好关系。
“那大人先与我将案情大致说道说道,我心里好有个数儿。”
“我知道的也不算多,只不过最初探查了一些,后启帝派我去往连云陵寝,也是今日才回。这已经知晓的第一个受害者,便是祁阴长公主的驸马,那时我们还在浮玉国,祁阴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