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离兄妹听得身后有人呼唤,扭头一看,见洪天赐正笑盈盈地向他二人走来,便将妹妹放下,看着雁蓉背影向着洪天赐一路跑去。
洪天赐快步迎上,双手抱起雁蓉,高高举起,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引得小雁蓉咯咯一阵憨笑,然后将其放于自己肩头,任由小雁蓉两只小手搓揉他的发髻。
相比于黎氏,反而倒是洪天赐更易让雁蓉接纳,雁蓉尚在襁褓之中时,生父已经离世,心中对其生父没有一丝印象,本就缺少父爱,对于洪天赐这个父亲接纳起来反而更加容易。
此时张离业已来到近前,对洪天赐躬身行礼道:“见过将军,夫人。”
洪天赐含笑摆手说道:“勿需多礼,今日蓉儿入籍之礼已成,你身为蓉儿兄长,也算半个自己人,日后便安心住在府上,每日陪伴蓉儿即可,不必拘束。”
张离听罢躬身谢过,却说道“多谢将军美意,小子虽然年幼,却也自幼受先父教导圣贤之学,亦懂得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小子能得将军庇护,已是将军莫大的恩惠,又岂能贪图安逸,不劳而获,还请将军为小子在府上安排些活计,莫要因为蓉儿对我百般照顾。”
洪天赐听罢略感惊讶,没想到这张离倒是有骨气,不禁微微颔首,转头看向黎氏,见她也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对他轻轻点了点头,当下沉吟了下说道:“你年纪轻轻,倒也懂得不受嗟来之食的道理,难得,也罢,既然如此,明日就请夫人吩咐管家为你安排些事情做,少年人多受些磨炼倒也是好事。”
黎氏接口道:“此事便由妾身来安排。”
“多谢将军与夫人,若将军与夫人没有其它吩咐,那小子就先行告退。”言罢又躬身对二人行了一礼,向着小雁蓉挥了挥手,便即退去。
洪天赐看着远去张离的背影,眼中现出欣赏之色,嘴里问道:“如何?”
“不贪图荣华,不奉迎富贵,贫贱不能移,确属难能可贵。”
“再看看,当再看看。”
黎氏微微一笑,也点头说道:“就由妾身再为夫君多看看。”
洪天赐听言扭头与黎氏相视一笑,此时洪天赐肩头的小雁蓉却不解的嘟囔道:“哥哥早已去远,都看不着了,洪爹爹和黎娘娘还要看什么啊?”
夫妇二人被小雁蓉逗得一笑,洪天赐哈哈一笑道:“是啊,都看不着了,那就不看了,爹爹带蓉儿回家,回家爹爹给蓉儿看金丝雀。”
小雁蓉拍着手欢呼道:“太好了,回家看金丝雀了。”
……
竖日,黎氏命管事将张离安排在书房伺候,洪天赐久居军营,平日回府较少,所以这书房倒成了张离的一片小天地,每日里紧守本份,除了打扫书房,剩余时间就是研读书房之中所藏,陪伴妹妹雁蓉,洪天赐虽是武将出身,却也是书香传家,书房之中所藏颇丰,张离本就出生书香世家,自幼也饱读诗书,面对书房之中众多书典,自是如获至宝。
黎氏夫人受洪天赐嘱咐,平日里对张离言行甚多留意,并遣府中管事对其暗中观察,也曾暗中出手试探,或于书房之中故意遗留金银贵重之物,又或是派其以将军府的名义出府办差,又或是令府中管事对其故意刁难,这张离都是心性坚定,对遗落书房的财物不生觊觎之心,出府办事亦办的妥当,不仗将军府之势欺人,受府中管事无端责难,不生怨,不辩驳,只是做好自己份内之职。
日子久了,府内上下见他小小年纪,却知趣识礼,虽是将军继女兄长,却为人谦和,也多生出好感,愿意与之亲近,所以张离虽入洪府不久,却也与府中上下相处融洽。
黎氏经过一番试探,心中对张离已是颇为认可,觉得他心性坚韧,性格纯良,确是一个可造之才,只等着洪天赐回府,将自己想法告知自己夫君。
一晃数月,适逢中元节庆将至,逢此祭祀之日,上到公亲,下到黎民,对祭祀先祖之日均是无比重视,更勿论洪府,每年中元节,洪天赐不管军务再忙,也必会回府入祠祭祀先祖,数十年如一,府中上下自是不敢怠慢,洪府上下一片忙碌,早早为祭祀之日提前做足准备。
祭祀当日,洪天赐带着家中亲眷,入祠堂,对祠堂中供奉的众多先人灵位行跪拜之礼,进馔,献三牲祭品,之后亲颂祭词,祭告先贤,悼念先灵。
洪家祭祖仪式隆重且繁琐,洪天赐家中虽人丁单薄,但他为官多年,好友故旧众多,故而前来观礼之人倒也是不少,偌大的祠堂,此时已站满了观礼之人,张离也随伺在侧,方有机会进入祠堂,偷眼观瞧供台之上的洪家先祖牌位,林林总总怕有近百位之多,其中更有洪天赐,兄长兄弟等人名讳,洪天赐刚刚年过不惑,照理来说,其家族兄弟年岁理应与之相仿,却尽皆早逝,来洪府已近半年,常听府中之人暗中议论,说洪天赐家族之人均有暗疾,寿元皆短,大都英年早逝,看来府中传言也并非全是空穴来风,捕风捉影之说。
……
当夜祭祀过后,张离独自返回自己居所,合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有道是每逢节日倍思亲,张离自也不能例外,忆起亡父亡母,虽也有心祭奠一二,为二老烧些纸钱,聊表孝心,可如今自己寄居于洪府,又怕犯了洪家忌讳,终还不是敢,想到自己小小年纪,就父母双亡,唯一的妹妹也已过继于人,一时不禁感怀身世,暗自伤心,胸中郁结之气难舒,索性也不睡了,坐起身形,去出屋外透气。
张离住所在洪府前院,旁边有个小院,是平日洪天赐练武之地,张离信步便来到演武场,看着院内刀枪剑戟,石担石锁之物,有心活动下筋骨,一舒胸中烦闷,将腰带紧了紧,走到一石锁前,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伸手用力一提,却是纹丝不动,这石锁怕是得有个二三百斤之重,心中不忿,咬紧牙关,再次双手握住石锁,吐气用力,石锁却依然如故,未有一丝松动迹像,便如长在地上一般。
张离心有不甘,更激起心中好胜之心,长舒了口气,双手紧紧握住锁柄,用劲全身,一声低喝,这次石锁已有松动迹像,随着张离手上加力,石锁也一点点被提起。
正当张离为提起石锁,心中欢喜,却猛不防看到月光之下,自己身旁竟多出一个人影,心中一慌,不由泄了力气,刚提起尺许来高的石锁轰然落地,砸起满地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