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张离的背影,于吉心中不禁暗自嘀咕:“难道‘尊者’真是在这小子手里出了什么意外?还是‘尊者’根本就未去找他,这小子只是虚张声势的诈我?”寻思半天不得其解,最终打定主意,这一两日再去于峥那里探探口风。
……
张离再次回到洪府,将师傅不日就会回师濮源的事情,告知师娘黎氏,只是将师傅兵败之事隐去不提,免她担心。
黎氏听闻丈夫即将回来,心中也自是欢喜,唤来管家,吩咐府中上下作好迎接老爷回府的准备。
张离在洪府住到第五日,洪天赐果然回来了,一别经年,再次相见,洪天赐此时已满脸都是风霜之色,往日挺拔的脊梁,如今看来也微微有些佝偻,张离见了,心中不禁心中一酸。
洪天赐却不改往日豪迈之色,上前拍了拍张离的肩,口中赞道:“不错,不错,你小子也已长大成人了,威武之姿,一如为师当年,好好好。”
张离闻言强笑道:“还不都是师傅之功,张离能有今日,全是师傅栽培,师傅对徒儿有再造之恩。”
洪天赐哈哈大笑,摆手道:“那也要你是可造之才才行。”说罢又抱起抓着他腿甲晃动不止的雁蓉,嘴在雁蓉脸上亲了又亲,雁蓉却嫌他胡子扎人,一个劲用小手捏他胡子,引得洪天赐又是一阵大笑,抱着小雁蓉来到黎氏身边,温情轻言道:“这几年让夫人受苦了。”
黎氏早已是梨花带雨,暗抹了眼泪,哽咽说道:“夫君在外争战,我在家中却何苦之有,倒是夫君你,却是清减了。”
洪天赐摇头苦笑,张离见气氛压抑,忙道:“师母在前厅为师傅准备了接风宴,我们一家人边吃边聊可好?”
洪天赐一听大笑道:“甚好,这几年在军中总吃干粮,嘴里早都淡出个鸟了,正想一尝夫人厨艺。”说罢挽起黎氏,抱着小雁蓉就往前厅而去。
……
前厅家宴之上,自是一片其乐融融,洪天赐享受着难得的天伦之乐,也自是欢畅。
酒席撤下时,已是掌灯时分,黎氏知他师徒几年未见,定是有话要说,便哄着小雁蓉回转后宅,当下厅内就只是剩下洪天赐师徒。
洪天赐见只剩下他师徒,此时才面露疲惫之色,长长叹了口气,张离见状,赶忙宽慰道:“前方战事失利,徒儿也是听说了,但天要亡王术,却非战之罪也,师傅保重自身,切勿太过伤神了。”
洪天赐摇头叹息道:“如今战势已无可挽回,唯有坚守一途,尚还可与信阳王周旋一二,只是大王偏信谗言,自觉仍有胜算,命我整军出战,如今我军中可战之士不过区区两万之数,对上信阳王联军的百万之师却是无丝毫胜算。”
“既如此,师傅何必再为那王术尽忠,王术此人刚愎自用,实不是一明主,难道师傅只是为全了自己的忠义之名?”
洪天赐苦笑道:“我又怎会在乎那区区虚名,只是大王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怎忍心弃他而去。”顿了一下又道:“也罢,我洪天赐就用这条命,报了大王的知遇之恩。”
张离见他心意已决,也就不好再劝,当下果断说道:“既然师傅已决意一战,我便陪着师傅,会一会那信阳王的百万之师。”
洪天赐听了连忙摇头道:“万万不可,眼下战势已成死局,你又何必平白搭上性命,当留着有用之躯,待日后成就一番功业。”
张离笑道:“师傅此话差矣,师傅能报那王术的知遇之恩,难道我张离就不能还师傅的栽培之情?”
洪天赐定定的看着张离,见张离眼神坚定,半晌之后,哈哈一笑,豪气干云的道:“好好,我洪天赐此生有你这么一个徒儿,此生足矣,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既如此,你我师徒二人,就会一会这百万之师。”
洪天赐说罢,师徒二人携手而笑。
……
两日之后,信阳王大军己到濮源城外十里之处,百万大军,营帐绵延几百里,将濮源城围的铁桶一般,濮源城内一时人心浮动,人人自危,王术急召洪天赐入宫高商议对策。
王宫之内,王术手下文武齐聚,大殿内众将交头结耳,传来嗡嗡之声。
王座之上,王术脸色惨白,强撑着多年来早已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向殿中众人问道:“如今信阳王那竖子,来势汹汹,众位大人可有何良策退敌?”
殿中文武听王术动问,刹时便安静下来,均如休了闭口禅一般,束手不语,王术见久久无人回应,不禁大怒,拍案对众人骂道:“尔等平日里,个个称自己国士无双,如今汾阳有难,却无一人能为孤分忧,现在我汾阳有难,你们却想不出一点办法,孤要你们何用?”
众人见王上动怒,一时更是噤若寒蝉,半晌过后,站在武将之中的张宝左右瞅了瞅,眼珠一转,便跨出一步回禀道:“启禀吾王,眼下我军已尽显劣势,信阳王麾下兵强马壮,军势是我军百倍,若再战下去,形势也不会有丝毫转机,倒不如趁现在,向那信阳王递交降书。末将以为,那信阳王定会看在与大王同宗同祖的份上,善待于大王。”
有了张宝带头,殿中一时又有多人出班请降,王术听了不由没了主意,不禁颇为犹豫,嘴里只是讷讷说着:“我岂可向那小儿投降。”说罢眼光不由又看向洪天赐,倾身向前问道:“洪将军,你为国之栋梁,你可有退敌之法?”
洪天赐本冷冷看着张宝等人劝王术投降,此时听王术动问,这才缓缓向前一步,看着张宝等人铿锵说道:“轻言投降者当斩。”
此话一出,至张宝以下主降之人,无不向洪天赐怒目而视,只是一与洪天赐凛凛而威的目光一接触,不禁都不敢与他直视,均避开他的眼神。
洪天赐在殿中凛然说道:“论尊卑,吾王乃嫡,而信阳王为庶,论伦常,吾王乃信阳王皇叔,是其长辈,这天下又岂有嫡奉庶,以长侍幼之理?”
“再者,信阳王无故兴兵犯我汾阳,本就师出无名,是为无道,吾王以有道战无道,大义本就在吾王一边,又有何惧之有?如今虽我军势弱,却也只是一时失利,但濮源城墙高厚,城内又颇有存粮,足够城中百姓与我军士卒两年之用,信阳王联军百万之众,时间一久,粮草定当难以为继,只要我军死守濮源,必可不战而自溃。”
洪天赐侃侃而谈,听得王术大喜,不禁拍手赞道:“洪将军真乃孤的肱骨之臣,如此,孤就把这守城重任全权交于你手,赐你临阵决杀之权,但有人违你将令,你可便宜行事,今后若再有轻言投降者,斩。”
洪天赐与众臣当下行礼领命,王术自觉如此安排之后,便再无后顾之忧,心中自是大喜,挥挥手让众人退下,就此散朝,自行回转后宫。
洪天赐昂首出了大殿,路过张宝身侧,斜眼漂了他一眼,露出鄙夷之色,张宝看在眼里,却不敢发作,微微躬躬了身,目送洪天赐离去,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满是阴狠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