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理完汾河镇上,沈大官人的官司,天光已近掌灯时分,天色已晚,夜路难行,洪天赐眼见已然耽搁一日,也就不急这一时,索性在汾河镇上住了一晚,次日清晨,方才动身返营。
次日回营之后,洪天赐便把张离托付给了蒋鸣,吩咐他来安排张离投军入籍等事宜,又对张离私下里叮嘱勉励了一番,随后便命亲兵传令众将,升帐议事。
这一年多来,王术对他一再催促,对奋勇营建军一事上洪天赐的阳奉阴违,已大为不满,此次更是将心腹谋臣李君道派驻军营,专职督办新军筹建,洪天赐顶不住压力,只得正式将筹建新军之事提上军议。
......
初入军营的张离,自是觉得事事都透出新奇,被军中男儿阳刚之气所感染,更是激起心中雄心,暗自觉的,只有在军中,才正是大好男儿建功立业的地方,自己得师傅洪天赐载培,方得再世为人,有了如今机会,以后定要如师傅一般,成就一翻事业,才不辜负了师傅的再造之恩。
张离被蒋鸣带着去军中司马处入籍,领取一应号牌护具,衣甲兵器,张离小小年纪,却也长的人高马大,倒不愁没有到合适的衣甲,花了大半日工夫,才将一切入军之事报备妥当。
从报备之处出来,蒋鸣又为张离讲述军中军纪,将七禁令五十四斩仔细说与张离,张离也均一一记下,却不想迎头碰到了刚从中军大帐结束议事回营的张宝。
张宝看着蒋鸣所带张离先是一愣,略感眼熟,略一思索,猛然想起眼前少年,正是当日洪天赐带回来的小叫花子,刚才在议事厅内受洪天赐一通奚落,本就心存怨恨,却又没法发作,如今眼见张离身着军中衣甲,知是洪天赐安排,刚好把火撒在他头上,用手中马鞭指着张离眯缝着眼,对蒋鸣明知故问道:“此乃何人?是谁命你带此人入军的?”
蒋鸣见上官动问,赶忙回道:“回张将军的话,此子名叫张离,是洪将军安排他来投军的,已吩咐其在末将营内听用。”
“哼,一个来路不明之人,也能随便参军,莫再把奸细也收入军中,真当这大军是他姓洪的私军不成?”
蒋鸣听他非议主将,不敢接话,只得低头唯唯称是,张宝见二人不敢接话,寻不得什么把柄,没了由头来拿捏眼前这小子,心中颇为不爽,又对着二人指指点点,骂骂咧咧了一番,自觉心头一口恶气也出了一些,这才啐了一口,扬长而去。
见他去远,蒋鸣方对张离小声问道:“你可是得罪过张将军?若被他盯上,你这以后的日子可有的受了,此人在军中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张离听罢却是半点摸不着头脑,挠头道:“我也是今日方见过张将军,得罪他又是从何说起。”蒋鸣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想到,定是张宝因为洪天赐而牵怒于他,这张宝与洪天赐不和,由来已久,洪天赐是军中主将,张宝虽是副将,却也背景深厚,两人倒是谁也奈何不得谁,当下嘱咐张离日后在军中多加小心此人,莫要让他抓到什么错处,便将他交给营内一名叫岳春的伍长,命其带张离回营,就自行去向洪天赐复命了。
张离跟着伍长岳春,一路向营盘深处走去,他少年心性,刚刚从军看着哪里都透着新奇,正自左顾右盼之间,听得走在前面的岳春开口问道:“老弟与蒋营官是何关系?”
“在下与蒋营官并无关系,蒋营官也是受人之托,带在下投军入营。”
“哦……以后在上官面前要自称属下。”
“是,在……属下记住了。”
那伍长岳春一听张离与蒋鸣并无深厚关系,当下便没了谈兴,语气也生硬了许多,就此不再说话,张离本还想多与他攀谈几句,见他突然闭口不言,显是不愿多说,也只得闷头跟着他往前走。
约摸走了一柱香工夫,两人已快来到营盘驻地边缘,张离心中奇怪,忍不住便开口问道:“敢问岳伍长,咱们这是去哪?”
“自然是回营房了,不然还会是请你去吃酒不成?”
“可为何越走离中军大帐越远?亲卫营不是应该紧挨着中军大帐和将军衙署吗?”
“我说你哪来这么多话?谁与你讲的,这亲卫营就必须挨着中军大帐?”语气之中显得颇不耐烦。
张离倒一时被问得无语,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却也觉得确实好像没人说过这亲卫营就必须要挨着中军大帐。
张离不敢再问,伍长岳春也不再理他,不大工夫,便来到一排营房之前,还未进去,已听到有几人在里边大呼小叫,岳春微一皱眉,转身对张离道:“这是咱们这一伍的营房,你可记好了,以后莫要走差了。”见张离点头应下,便率先迈步进去。
二人进入屋中,只见正有两人精赤着上身,露出扎实肌肉,在房中一张桌前比试腕力,旁边另有一胖一矮,两名军士,为这比试二人鼓劲助威。
面向着张离的一人,长的虬髯如戟,豹头环眼,颇为威武,只是此时满脸已经涨的通红,看不出本来颜色,手臂与额头上青筋尽现,眼见已是用尽全力,本就是苦苦支撑,被突然进来的岳春与张离一分神,啪地一声,手臂重重的砸在了桌上,已然是输了,口中不径暗骂了一声。
一旁观战的矮个军士见胜负已分,跳着拍着旁边胖军士笑着说道:“如何?我说这韩武定不是冯大个的对手,你还不信,愿赌服输,拿钱来。”
旁边胖军士唉声叹气,从腰间掏出钱袋,从中抓了一把,细数了数,然后拍在那矮个军士手中,嘴中兀自嘟囔着。
矮个军士拿钱在手,对那胖军士兀自调侃道:“吴富贵,你爹还真是给你起的好名字,吴富贵就是无富贵嘛,难怪你会逢赌必输,哈哈哈。”
那伍长岳春好似对房中情景,习以为常,咳嗽了一声,就对四人说道:“你们四人过来,这是伍里来的新兵,名叫张离,你们亲近亲近。”
张离赶忙上前见礼,向四人抱拳行礼道:“在下张离,见过四位大哥。”
听到此处,坐在桌前比拼腕力的二人方才起身,此时才看清被矮个军士唤作冯大个之人的模样,此人身高九尺有余,膀大腰圆,浑身肌肉扎实,站在几人中,便如铁塔一般,只是长得却有些憨相。
四人也与张离见了礼,岳春待几人见礼已毕,咳嗽一声,对那矮个儿军士说道:“张涛,张离初到营中,还不清楚营中规矩,你便先带着他,让他与你一道当值,顺便给他讲讲营规,别再闹出什么笑话。”说罢便不再理会几人,扭头便向营房外走去,待走到门口,忽又停了下来,头也不回,鼻中哼道:“以后莫在营中胡闹,都是老人了,恁地不懂规矩。”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岳春走远,张涛向地上啐了一口,嘴里骂道:“狗泼才,好大的架子,拿着鸡毛当令箭,当个伍长就好神气了吗?”话中显是对岳春颇为敌视。
张涛嘴里骂完,回头看张离面露尴尬,便笑道:“好兄弟你别介意,那岳春为人奸滑,老哥我实不喜欢他的为人,以后你我兄弟几人同吃同住,一个锅里搅马勺,就是自家兄弟了,你切勿拘束,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一指虬髯汉子说道:“这位是韩武,韩大哥”,又一指那胖子说道:“这胖子名叫吴富贵,乃是我的同乡,”,最后一指那姓冯的大个子说道:“这位高人叫做冯锡,平日里咱们都唤他傻大个子。”他每点到一人,那人便向张离抱拳示意,张离也以礼相还,最后一指自己道:“兄弟我名唤张涛,咱俩五百年前是一家,你我以后还要多多亲近。”
张离笑道:“日后还需仰仗各位哥哥照顾,小弟这里先行谢过。”
“好说,好说。”几人均客气回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