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儿,不要走,不要让梦醒了,好吗?”他再度喃喃而语,轻柔的语音注入她的耳中。
手上的力量让她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他的话中之意,梦吗?就当这一切只是梦好了,虽然她清楚的瞧见了他,可是无声无力,一切又真真假假,是梦是幻,是真实,分不清也想不明,索性任自己放纵。
神智在飘浮。
窒息。
眼角一滴晶莹的泪水滑落,是幸福抑或伤心,分不清亦辩不明。
伸手抚摸着近在咫尺的他的脸庞,清晰的温暖袭上心间,柔柔的贴在他的身上,阖了眼,只想让这梦继续而继续……
……
幽幽醒来,天朦朦亮,咀嚼着那梦,却不再心慌乱,只有一份期待。
确定了他是子淳,心却反倒安生了,总比无来由的猜测要好。
只是,那接她送她之人却还是她心中的一个谜,好靓的轻功啊。
想要,想要与梦中的子淳永远携手在桂花深处,弹琴弄舞,风景无限好。
理了身边事,她必要去找子淳,无论是不是他的病在作怪,此生,她只想与他执手而行。
不再退缩,也不再逃避自己的心。
踌躇间,鸡叫了三遍,只是娘啊,她还不放心,一定要先为娘打理好这香间坊的江山。
主意一定,人已披衣而起。
雪落还在睡吧。
走过梧桐树下,开了栅栏门,进了前院,发半白半黑的老仆正扫着院落,一夜繁华过后的狼藉在他的扫帚下洁净一片,清晨清新的空气让人心肺俱清,脚下的步子也更显轻快。
嬷嬷的屋子就在羽裳姐姐的斜对面,门虚掩着,轻推而入,一股霉气扑鼻而来,人不过走了几日而已,竟连打扫的人也跟着疏忽。
这人,终要管管了。
四处寻觅着,翻翻找找,也不知这香间坊的花名册在哪。
虽说人她个个都认得,可是大小几十号的人,年纪、籍贯、身份、月例的银子是多少?要是问着她,她可就说不清楚了。
说不清楚,又何来管这些人呢。
当红的,年老色衰的,还有丫头小厮们,她要认认真真的理一个头绪出来。
这样才能按着身份安排差事,有潜力的一定要充分的挖掘出来,年纪大的或赏些银两遣回老家,不想回老家的也赏钱财,再找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成个家,这也未尝不是一段佳话。
歌姬也是人,一如戏子,总有自己的活路与尊严。
终于在书架上找到了那破旧的花名册,掸了掸灰,这屋子好晦气,还是去那尽头处的小屋比较好。
掀了门帘,珠子串串的荡在门楣间,轻轻的,荡起了心底的荒凉,人走茶凉的感觉让伊璃的心里颇为不爽。虽然嬷嬷压制惯了底下人,可是这晚景也真是有些凄惨了些。
虽说从前有气,她还是看不惯,唉!回头着雪落去瞧瞧她,也别被那些个下人欺负了去,必竟一个疯子,人总不能对一个病人起怨恨吧。
出了门,好安静啊,这么大早,或许就她一个人这会起了吧。
低头瞧着鞋上沾了几根草叶,弯了腰一根根的摘着,那草的清香漫进鼻端,大自然的感觉比那嬷嬷的屋子澄澈多了。
摘好了,正要举步,却见羽裳的房门大开着,琉雪正慌慌张张的跑出来。
忍不住低头一叫:“琉雪,这是要去哪里?”
乍一见她,琉雪的眼突然就红了起来,“一大早的,我们家小姐不见了。”
“不可能的,是不是去如厕了。”
“找过了。”
“你去暖香阁瞧瞧去,也有可能是去找我了。”有时候,两个女孩家心烦的时候总是这样互相往来的。
“嗯,我这就去看看。”
看着琉雪匆匆而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羽裳,她到底去了哪里?
进了姐姐的屋子,床帐虽缭乱,但一应摆设还是如常,姐姐最爱的琴好好的摆在案几上,她的萧也挂在惯常的山水画旁。
走近了床,只手探去,床上还有些温,由此判断,人一定还没走远,说不定,出了香间坊,学她一样去了凤香店吃早点了呢。
如此想来,只暗暗退出,去了她的小屋,悉心研究她的花名册去了。
一边翻看着花名册,一边想着用人揣度,到底谁做什么最合适呢。
桌子上一盘黑瓜籽,一颗颗的用着长长的指甲剥了皮,香香的入口,真好吃。
门外有一些嘈杂,还早着呢,不知是谁在吵闹。
掀了帘子一瞧,回廊上,琉雪正挨着门的敲着,敲开了,忙不迭的问道:“有没有见到我家小姐?”
“羽裳?没有啊……”
大抵都是相同的回答,听得她心惊,难道羽裳真的不见了。
“琉雪,香间坊内,我着人四下再找找,你去那街口的凤香店看看去,指不定姐姐在那用早餐呢。”偶尔羽裳也会与她一起去那里。忽然想起羽裳与那太守府签订好的那表演,急了,每一个希望都不能放弃。
“雪落,雪落。”这丫头还没醒吗?也太迟了吧,这么大的吵闹她还能睡那么沉。
“小姐,小姐,我在这呢。”楼梯上,雪落正急急的三步并做两步的向上走着,看来她也知道了羽掌的事情。
“吩咐了,所有的小厮一间间的搜,再把这香间坊仔细翻个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一会儿,琉雪跨了门槛进了香间坊,小厮们也一个个的从各个角落里走回来。
不用问,只看那表情就知道结果了,羽裳真的不见了。
心下纠结,面上却不敢表现分毫,“都回屋去吧,姐姐可能去哪里办事去了,呆会儿也就回来了,其它的没影的事,可不许乱嚼舌根。”
姑娘们平日里有与羽裳感情要好的,也有嫉妒她的才华的,担心的,幸灾乐祸的,事不干已高高挂起的,样样的人都有。
冲着琉血使了一个眼色,伊璃向羽裳的房间走去。
进了门,随手关严,挡住了一道道探寻的目光。
“琉血,姐姐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事情这么突然,总要有些征兆吧。
“也没见什么异样啊。”
“昨晚姐姐有没有接待什么特殊的客人。”
“没有啊,最近这阵子,都是那仲公子来的,大把的掷银子,所以小姐也就推了其它的生意。”
又是他,有些苗头不对,眼皮也不住的跳。
“昨晚也是他来着。”
“是的。”
“他什么时候走的?”
“这……”琉雪一时支支吾吾了。
“到底什么时候走的,快说,这关系到你家小姐的去向,都这会了,你还要隐瞒吗?”
琉雪低了头,有些不自在,小声道:“每一次这仲公子来,小姐都嘱咐奴婢先睡了,所以……所以……”
心下已明白,羽裳与那姓仲的小子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下去吧,顺便把守门的更夫叫过来。”
“是。”琉雪低着头退出去,主子没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十一岁的小丫头害怕了。
“琉雪,不要跟别人说起你家小姐与仲公子的事,听到了没?”
“好的。”
走到屋子中央的桌子前,沉沉落坐在圆凳上,一心念着:姐姐千万不要有事才好。
暗暗的敲门声扰了思绪,“进来吧。”
更夫推门而入,不用说也知道了她请他来的目的了。
“昨晚上,有没有看到那常来给羽裳捧场的公子?”
“有。”
“还记不记得他什么时候离开香间坊的?”
“过了五更,快天亮了。”
“能确定吗?”
“能。那公子每一回离开都是这个时间,久了,我自然不用看就知道是他了。”
“那……有没有见到羽裳与他一起离开?”
“没有。是那公子一个人独自离开的。”
心下诧异,难道又是活见了鬼了,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消失就消失了呢。
“你下去吧。也不要跟别人提起这些事,否则……。”
“知道了。奴才断不会乱说话。”
仔细的搜索着她与羽裳日常玩笑的点点滴滴。
忽然想起了什么,举步向暖香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