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了。”听得出他的笑意融在声音里。
“呆会儿有人进来了,快放我下来。”四下瞄着,还好厨房里没有人在。
“你先答应给我做桂花糕。”
笑。
原来是这目的,真是孩子气的子淳。
“好。”采了的那桂花原来是如此目的,还以为是来香间坊找哪位姑娘呢。
“芝麻和花生的我都要。”依旧搂紧了她,继续要挟。
伊璃又好气又好笑,“喂,瞧你的样子怎么象三四岁的小孩子讨糖吃呢,不怕羞。”
“那天在梅山就说好了的,是你忘记了,还问我来这做什么,讨打。”说着就势在她的身上抓着痒,直到她笑的喘不过气来才放下了她,惹的伊璃的脸上红一片白一片的。
刚巧儿人才落地,厨娘就进了来,“小姐,你在啊。”
“黄嫂,我要做一些桂花糕,帮我捣些芝麻和花生沫吧。”
“是。”
吩咐了厨娘转身笑对着子淳,“去池塘边坐会儿吧,做好了,我会拿给你这个小孩子吃的。”加重了‘小孩子’的语气,从来没见哪个大人象他这样的。
门帘被风轻轻的吹起,眼望见子淳的背影,没来由的心头一阵甜蜜,那不知名的情愫继续滋生悄长……
人果真留在厨房里亲自动手下厨,早先身子好的时候她总是自己来厨房,所以厨娘也见怪不怪了。
厨娘帮忙着弄好了一应配料,将那新摘的新鲜桂花放了些,着手做好了一块块的的坏,没多久,一笼桂花糕就好了。
闻着香,吃着更香吧。
先捡了些,着雪落先拿给娘。另外再捡些,亲自端了去池塘边。
夜色昏暗,仔细的慢行,小心脚下的石子路,远远的一片朦胧中,子淳一身白衣静坐在伊璃也惯常坐的顽石上,依稀是四个人的身影,奇怪了。
再近些,一些声音飘进耳中,好象是娘?她怎么在这?
“好香。伊璃来了。”
快步至近前,突然脚下一个趔趄,人跌坐在地上,桂花糕也散了一地……
脚踝痛得不得了,只得叹着气坐在铺着石子的地上。
“伊璃,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可别伤着了筋骨。”娘急切的跑过来,身后是子淳。
看着他们熟识的模样,倒是让她白白担心了。
“娘,没事的。”挣扎着又想起来,汗已沿着额头滚落,好痛啊。
“夫人,我送伊璃小姐先回去吧。”子淳起身向晚香揖了一揖。
“好吧。之荷,去叫了大夫过来。”
子淳将伊璃抱了起来,向那寝室而去。
多少回的肌肤的接触了,而这一回伊璃犹觉不安。
娘可还在后头瞧着呢。
闭了眼,汲取他身上男子的沉香的气息,随别人说吧。
“哪一间是你的房间?”恍惚间他叫醒了她,脸上一红,手一指,“里面那间便是。”
轻轻的将她放在床间,“我看看,行吗?”
“不了。”她急急的推却他的好意思,一会儿娘也到了,见了多不好。
“璃儿,听说慕容公子也是个医生呢,先让他帮你瞧瞧,娘也好放心了。
娘都说了,她哪有推拒之理,心下暗恼,怎么,娘这样喜欢他吗?
眼看着他的手温热的落在脚踝上,只轻轻碰了一下,伊璃便缩了缩身子,还是痛啊。
“很痛吗?”他松了手望着她,满眼里都是关切。
“嗯。”不争气的答应,谁叫她真的痛啊。
“没事的,越痛才是越好,如果不痛就麻烦了。”
什么道理吗?哪有这样说话的。
“也让你摔一下你就知道了。”她赌气的说道。
“只是关节错位而已,关节归了位自然就好了。”他说的云淡风清。
“真的?”她狐疑,难道他还真会看外伤不成。
“可是归位很痛。我帮你,但是你要配合。”
咬咬牙,“好”。痛一时总比总一世要好吧。
取了她床上的绣帕,置在她的唇边,“麻烦你要忍一忍了。”
她会意,听话的咬住,心里怕怕慌慌的。
他又握了握她的手,象是猜到她的心思般,“不怕,一下子就好了。”
卜一说完,两手已放在她的脚踝处,偶一使力,她痛得咬紧口中的帕子,只一瞬,那钻心的痛即散去。
“好了,你试着动一动。”
伊璃轻轻的挪了一个腿,真好,真的不痛了。
“我下去走走。”
逞强的要下床,他按住她的肩,“不可。总是要休养一两天才好,省得落下什么病根。”
“哦,这样啊。对了,雪落,去厨房里拿了我刚做好的桂花糕来,做了好些,凉了就不好吃了。”
“早端来了,小姐。”
闻着满屋子的桂花糕香,她是一心在她的伤处,倒是没有闻到了,连什么时候端来的也不晓得。
“那带慕容公子去前厅用膳吧。”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她的肚子早咕咕叫了。
“一起去吧,丫头扶着走着,不要太吃硬了就好。”
娘,伊璃与子淳,三个人和乐融融的吃着晚饭。这许多年来,这是她们的餐桌上唯一的一次男性的加入,吃着总有些不自然的感觉。
娘与她都是草草吃了些,就落了筷子,倒是子淳这个外来人吃得不亦悦乎。
饭毕,闲话家常。
娘取了她的画拿来与子淳讨论着。
原来在池塘边娘与他一直在说着这些啊,怪不得娘那么开心,谈得那样投机。
子淳的画伊璃晓得也是上好了,决不在娘之下。
懂画的人遇到了一起,就只有喜欢,她偶尔插上一句,也只是为了娘不要扫兴,娘高兴她也高兴吧。
伊璃的画总不及舞来的擅长,却也别俱一格。
她喜欢画蜻蜓画小鸟,画三只脚的流浪猫,却远没有娘与子淳那画中的细腻。
谈话间,夜渐深,月已斜。
望着子淳的坦然,那一夜的梦魇倘若是真的,她也没了怨气,命吧,她只叹那是她命中注定的一劫。
送走了子淳,悄无声息的站在园子里,对了满天的星星叹着气。
人生若只在初相识,那该多好。
风吹的鬓发飘飞,想起那睿祥的棋赛,已恍若隔世。
“璃儿,还不睡吗?”
“娘,我不困,还想在这园子里呆会儿。”
“去那边坐吧。”娘指了指园子里的秋千,向着那里走去。
随在娘的身后,娘真是懂得她的心,女儿的心事终是瞒不过娘吧。
秋千是她的最爱,每每烦心的时候就会坐上去,轻轻荡着,消解心底的积郁,涤净一份心情。
“璃儿,娘看着这慕蓉公子不错。”
“哦。”伊璃娇羞无语,女孩家,原来她也是如此的矜持。暗地里想想还好,被娘说出来,她还真是嫣红了一张小脸。
“瞧,咱们家的璃儿长大了,也要嫁人了呢。”娘调侃着她,倒是难得一见的开心。
“娘,璃儿与慕蓉公子只是初识。”
“是吗?什么时候认识的。”
“棋赛啊,璃儿说过的,娘忘记了吧。”
“慕蓉公子是那个状元吗?”依稀想起伊璃说过那棋赛的状元姓慕蓉,难道就是他。
“是的。”
“真是棋画各有一绝,娘看着他也不是凡人。”
“娘……”
“看着今儿个他瞧你扭了脚踝忧心的样子,足见他对你的心意了。”
“娘,没影儿的事,可不许乱说。”
“娘是过来人,这样好的公子,璃儿可千万不要错过了。”
“娘,天晚了,去睡吧。”岔开话题,伊璃实在是不好意思同娘再讨论子淳与她的事情。
“好,去睡吧。璃儿,可不要让娘失望啊。”起身嘱咐着伊璃,做娘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幸福吧。
“我再坐一会儿就去睡了。娘,你先走吧。”
皎皎月光,嫦娥玉兔,多少的孤寂多少的辛酸,除却哀伤,其实追求自己的幸福才是极致。
盈盈的起身,今夜她的梦一定美好,那过往的梦魇只不过是南柯一梦,再不去想了。
黑衣人走了,子淳也才离了香间坊,今夜终于可以安枕入眠了。
褪去衣裙,沐浴之后,静静地躺在床幔中,想着娘的话,对子淳,只多了一份不懂的情愫,这情缠绕着她的心,却更多无措。
而未来,仿佛是遥远而不可及的梦,连日来的担惊一直扰得她没有睡好,恍惚中,轻阖了眼,沉沉睡去。
却不曾想,人再次入梦。
从暖香阁的床上再到了竹屋的床上,一路熟悉的风声与水声,人被锦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扛在肩上。
闻得那沉香,竹屋里正燃着暗暗生雾气,努力的睁开眼,终于望见了竹屋中的一切。
清幽的月光下,竹桌前,一男子正背对着他挥笔作画,瞧那身形,是子淳。
想要张口叫他,却无法出声,只能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
良久,他放下了手中笔,拉了窗帘,转过身,轻轻的向床前走来。
他的脸一片飞红,一如当初在梅山上所见。
望着床上的她,慢慢的倾身,脸贴上了她的脸,滚烫的热度再次让她迷朦。
子淳,他一定是病了,却依旧说不出话来,浑身软软的,只任他为所欲为。
“璃儿,是你吗?”他呢喃着缓缓覆上她的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