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晋新野城,地处南阳与襄阳的中间地带,乃是襄阳晋军北上或南阳赵军南下必经之地。
赵国与南晋南北对峙,征战不休,新野城数度易主。不管南晋还是赵国占领新野,都会实行“坚壁清野”的战略,导致新野附近方圆几十里无人居住。
数日前,赵军姚重部将杜勋已率军三千抵新野城北二十里处安营扎寨。
但赵军本次出征目的只是要为太子石宣开拓一片方圆百里的围猎场,虽然姚重十分不满仅为满足太子个人喜好兴师动众,但羌族人受制于羯人,也只好不得已为之。
新野城前线军大营,人声马嘶,尘土飞扬。
秦宝与秦九正并排跟着枪兵队伍往校场集结,二人所在囚犯队伍于昨日傍晚抵达新野,一路经过之地荒无人烟,无惊无险。
囚犯名册上交后,众犯人就被分配到各军。秦宝秦九被分配到了步兵队伍。
哑巴由于年龄小,过于瘦弱,又是个哑巴,不能担任辎重兵,只能分配到火头军去。秦宝秦九倒是放下心中大石,不用担心哑巴上阵厮杀了,毕竟一直以来都是二人保护这些孩子。
扛着今早配发于二人的长枪,身穿这几日爆发的小规模冲突中,阵亡将士遗留下来的战衣皮甲。秦宝的衣服胸前及背后破了个洞,一看就是前任主人被一枪贯穿而死,普通士兵是没有如此大力,想必是遇到了骑兵;秦九的衣服倒像是毫发无损,只是脖领及胸前有大片干掉的血渍,前任主人的下场之惨不敢想象。
“咚咚!……”鼓响,整军集结已毕,面向高台。空气中一股肃杀之气,一众兵士肃然无声,秦宝秦九站在新兵队伍中,仿佛也被感染,心儿随着鼓声怦怦跳个不停。
征虏将军萧敬文身披狮头鎏金甲,腰悬三尺吞日剑,身形修长,虎体狼腰,站在那里威风凛凛。只是面貌清秀,面白无须,不像战场杀伐之人,倒像个文弱书生模样。双目深邃,又似透着悲思。
萧敬文抬眼望去,但见云色灰暗,无风无雨,下方军士整齐列阵,看着高台上的自己。自从十六年前投军,东征西讨,建功立业,一步一步爬上将军之位,不知多少次像这样检视全军。不知何故,今天却突然感到心神不宁,一股突如其来的孤独感袭遍全身,就像十六年前……
萧敬文不喜欢这种感觉,情不自禁的抬手摸了摸胸前铠甲,感受着贴身玉佩的温暖。
鼓声止息,萧敬文深吸一口气,排除杂念,定了定神,望向下方的新兵,朗声道:“诸位将士,今日萧某不会再说什么豪言壮语,来激励你们的士气。因为你们之中无论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兵,还是这几日应征来的新兵,都将要跟着萧某去征讨胡虏,而胡族占着我们汉人大好江山,欺压我们的汉人同胞,天下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而今,那些胡人就在新野城外,我相信各位英雄儿郎都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国仇家恨若此,旁人又何须多言!”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话音未落,众兵士感同身受,爆发出震天价的怒吼,都在高呼“杀胡虏!”“复河山!”……
众兵士里几乎没有家庭完整之人,虽聊聊几句,但每一句都是切中要害,激起他们内心的仇恨的火焰。无论胜败,这把火必会让敌人尝到苦果。
秦宝秦九身临其境,也被激起激昂热血,都涌起征战沙场,建功立业的强烈愿望。两人跟着振臂高呼,一抒胸意。
萧敬文忽然又感觉到了那阵孤独,他右手捶了一下胸口,想要摆脱这种感觉,众兵士停止呼喊,萧敬文继续朗声道:“儿郎们,根据密报,当今赵国太子已经到了南阳,关于他的风评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而此次胡虏进犯百里,竟然是为了架设人墙猎场,满足这荒淫太子的私欲。人墙猎场,谁为人墙?自然是在赵国当牛做马的汉人,几万汉人命在旦夕!赵国太子就在眼前!儿郎们!兵贵神速,现在就随萧某出兵讨伐!”说完,振臂一呼,场下兵士齐声怒吼,大军列队缓缓走出校场准备出军。
萧敬文身后副将听到此言,顿觉不安,愕然问到:“将军,现在就要出兵?”
萧敬文道:“对,立即拔营!”
副将急道:“可是将军,司马大将军是让咱们静观其变,不得随意出兵啊!”
萧敬文冷笑道:“司马小儿算个什么?乳臭未干,上过几次战场,也能当大将军一职?”
这个跟随萧敬文多年的副将名叫杨谦,与萧敬文同期参军,一起出生入死多年。人前尊为上下属,人后则是至交好友,所以萧敬文对他说这大不敬的话。
杨谦听到此言,只觉背后冷汗涔涔,暗想将军行事谨慎稳重,平日里韬光养晦,十多年来从未急功近利,像今日这般是绝无仅有,不知发生何事。听他言下之意,似乎还要对付赵国太子,那意味着要攻打南阳。
杨谦抱拳单膝跪地,拦住萧敬文道:“将军!兹事体大,一旦出军,有可能就不单是新野一地之战了,若是牵动两国重新大规模开战,到时生灵涂炭,可就不是您一个人的事了!”
萧敬文扶起杨谦,微笑道:“杨将军放心,事情绝不会向你说的那个方向发展,不要再耽搁了,即刻传令出军!”说罢,再不多言。
杨谦见势成骑虎,只得无奈从命。
大军整备出发,秦宝怀揣异物,神秘兮兮的将秦九拉到偏僻处,从怀里掏出两块巴掌大的磨光圆形铜牌在秦九眼前晃了两晃,笑道:“阿九,你瞧这是什么?”
秦九接过一面铜牌,在手里掂了掂,状甚坚硬,但却是非常轻,凹面还有可握的把手,惊讶道:“你从哪里搞到的?”
秦宝示意噤声道:“你小声点,这是我让哑巴替我找的,你快绑在胸上吧。”说完顺手撕了截布条,穿过把手,将铜牌贴身绑在胸前。
秦九恍然,依样画葫芦,也绑在身上,然后小声道:“哑巴没被发现吧?这东西重不重要?”
秦宝道:“放心吧!这都是火头的私藏,丢了也不要紧。”
两人互相敲敲对方胸前,发出几声沉闷的响声,相视一笑,忽听集合号令,二人急忙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