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绵绵,墨色逐渐掩盖了天空,乌云深厚,今天的夜来得早了些。
战场上已无厮杀之声,刚才赵军与晋军一场大战,直杀到天黑下来,不知死伤多少。初时赵国凭着几个修真的搅局,略占优势,后来“净明派”诸人重返战场帮助晋军将赵军击退。
凌若寒等人虽不忿萧敬文贸然发动袭击,不顾他们死活,但好歹都属于南晋汉人,面对家国大义,这些个人恩怨就先放做一遍。况且道门发展到今日,说实话已经与俗世脱不了干系,不能再像过去那样避世修行了。
此时夜色朦胧,晋军小卒在打扫战场,清点阵亡人数,火把的亮光在蒙蒙细雨中忽明忽暗,刺啦作响。两三具晋军与赵军士兵堆叠的尸体旁,却站着七八个道士,其中领头的道士一脸寒霜,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虚弱疲倦,但一双眸子依旧有神。
他便是“净明派”的凌若寒,旁边站着一位年愈四十的同门道士,两鬓有些磨白,唇边两撇稀疏的八字胡。背着一个古怪包袱,装着的东西四四方方长宽各有二尺来长,厚有一指,看不出具体是什么。白天比试的时候从未出现,其他几个道士则是“净明派”二代弟子,也有几个生面孔。
这个背着四方包袱的道士命两个晋军士兵将尸体全都搬开,露出了下方土地,只见一袭宽大的道袍平铺在地上,隐隐可见斑斑血迹,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凌若寒等人面面相觑,似乎颇为疑惑。
此时晋军副将杨谦带着一队士兵巡逻过来,在这几个道士身旁站定。
火把一下子多了十几把,噼啪声不断,温暖的火光将现场照亮了许多。
道袍的样式看的更清楚了一些,白天在场的人都认得。
杨谦快人快语,疑问道:“诸位道长,这道袍不是白天那个叫什么张元真的道士穿的道袍吗?你们怎么把它给翻出来了?”
凌若寒应道:“杨将军说的没错,这道袍就是那位张元真所穿的。”说到这里又望着那个背方形包袱的道士道:“祁师弟,刚才咱们说的这个张元真本领高强,正如我所说的,他不太可能这么容易就被那几个弟子击败至灰飞烟灭,白天在场的人都看到了,他的本事令人印象深刻。”
那个“祁师弟”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适才凌师兄说的我也都了解了,既然这人在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凭空消失,那本领当真了得。师兄你就说吧,是不是要我帮着寻找一下他的踪迹?”
凌若寒还未答话,心直口快的杨谦道:“听几位道长的意思,这张元真还没死?当时几位道长与他斗法,我还道他已经被轰成渣了,到头来居然逃了?”说完兀自有些不信,毕竟战场这么大,中间比试的场地也就那么点儿。虽然当时张元真宝剑发出的光芒刺眼,但好歹也是几千双眼睛瞧着,就这样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逃了,有些不可思议。
凌若寒微笑了一下道:“杨将军有所不知,道门中确实有那么几种‘金蝉脱壳’的法术,可以做到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顿了顿指着那件道袍道:“杨将军再看一下这里,是不是少了什么?”
杨谦顺着凌若寒所指处看去,恍然道:“对!当时这张元真消失的时候,好像还遗留了一把剑,这里却没有了,难道是混乱中被人捡了去?”
凌若寒摇头道:“应该不会,据贫道所知,能经得起张元真那般施法的剑少之又少,此剑定非寻常炼制的刀剑可比,被寻常士兵捡去的几率几乎没有。有些原因不方便明说,总之这把剑我们‘净明派’的弟子没有拿,不可能就这样无缘无故消失了,张元真到底死没死,还得要靠祁师弟你了。”说完望向那位“祁师弟”。
这“祁师弟”来头也不小,正是“净明派”现任掌门天师斩龙真人的亲传弟子之一,名叫祁连生,四十二名亲传弟子中排行三十七。虽然年纪比凌若寒要大十几岁,但入门时间比凌若寒要晚许多,所以还要叫一声师兄。
祁连生原本是海上的一只商船上的一名海员,有一次出海时遭遇大风浪,幸得斩龙真人路过相救。真人看他颇有灵根,福根深厚,就收了他做徒弟。
跟随真人修道后,祁连生颇有些异才,别人炼制法宝无非是仙剑之流,他却与众不同,结合过去的身份,练出了一面四方司南罗盘。这罗盘不止能指示方向,还能够找出真气波动的准确方位,以及指示寻找天材地宝的作用。祁连生自练成这个法宝后,几乎什么事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这次他出行是为了帮助同门寻找那害人的妖物,这边的比试自然逃不了罗盘的警示,恰好凌若寒正有找他的念头。
再说那把张元真的宝剑,一般道人亲自炼制的法宝,炼制者都会在法宝上下个禁制,若是炼制者横遭不测法宝都会被禁制封印在他阵亡之地,寻常人难以撼动分毫。这种禁制每个道士都会下,谁也不希望自己的法宝被人轻易夺取。除非夺法宝的人修为比炼制者强大,否则不会被轻易破去这个禁制。但破去之前,法宝会被困在原地,若要破去禁制也要花费不小气力,由炼制者生命力形成的禁制可不是那么容易破除的。
还有一种情况,若张元真的宝剑是天地所生的灵物,又或是某位上古仙人封印的法器,在张元真横遭不测后必然会回到当初被发现之地以待下一个有缘人。
很明显战场上兵来将往,没有人能够接近宝剑结印禁制而没被发现,张元真消失后宝剑也没有立刻飞回原处。凌若寒可以合理的怀疑张元真必然是用了“金蝉脱壳”之法,但为何在脱身时没有把宝剑一起带走?反而要事后趁乱取走宝剑,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线索,这又让凌若寒想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