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季志华就让徐辉将叶清喊了过来。自从G实验的成功后，小组成员有多少是真的静下心去做实验的，季志华心底清楚的很。
季志华的这些问题，叶清并不在意，毕竟他来研究院的目的，也不是真的就为了接下来的实验。对于季志华放开限制，将手中资料一股脑的都交给他的状态上看，叶清大概能猜到季志华在打什么主意。
现在蓝星上的植物，已经变成了狩猎者，专门盯着毫无战斗力的人类。想要在基地外找到足够的食物，只能把希望放在研究院里那个被造出的国家机器身上。但是基地现在生存的人类实在是太多了，光是G一个人能解决多少变异植物。
上头的人一直催着研究院制造新的超级人类，而季志华的研究陷入瓶颈，失败品一辆一辆的运出去。叶清肯定，季志华松口，答应他插手实验，只不过是想把问题抛给另一个人头疼而已。
至于M，叶清脑子里有了大概的计划。季志华对于M的关注，在叶清看来实在是太过异常。在季志华口中，被冠上奇迹的实验体，不过是个懵懂的刚成年的少年。
叶清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季志华要把M隔开，比起G来说，像个新生儿的M要安全多了。
“叶清，你有什么想法吗？”季志华看着观察室里失败的实验体，想不出实验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听徐辉说，这次所注射的血清，跟G的那次，是不一样的。”叶清接过旁边递过来的资料，偌大的会议室因为叶清的一句话变得极其安静，“我一直都有件好奇的事，关于用在G身上的那管血清。”
不远处属于观察室的监视屏上，已经失败的实验体皮肤开始泛青。叶清将视线从监视屏上挪到季志华没有表情的脸上。
“血清？”
“对，G出现的原因，没有人比你们更清楚。”递过来的资料上，记载了实验体从注射血清后的所有数据，联想到国家机器的数据，大概有了些想法，“那时候你们给G注射的血清，和现在的有什么不一样？”
会议室的所有研究员都没有出声，G的成功只是个意外。当初变异植物的出现，给了基地重重的一击。所有人都认为，在经历小说中末世景象之后，会重新回到从前的生活。不过，上天给所有人开了一个玩笑。
当时G的那次实验，在现在看来就像是过家家一样。
“不是血清。”季志华的声音有些晦涩，“当时留给我们的时间，根本不够我们研制现在的血清。”
“我们给G注射的血清还不成熟，导师在G快要脑死亡的时候，注射了一管M的血液。”
“M的血？”资料被叶清搁到一旁，“我要M的血液分析资料。”
“没用的。M的血液，和其他实验体的血液没有什么不同。”徐辉推了推眼镜，“况且，现在的血清中，已经加了M的血液。”
“现在我们研究小组的目的，是找出M血液为什么会在G的身上会产生异变。以及，在什么样的人身上，会更好促使进化。”
“有没有想过，根本不是M的血液促使G的这个所谓的‘进化’呢？”
“不可能！”季志华想也没想，直接否定了叶清说的话。
“既然会出现M的这种存在，那再出现一个G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叶清十分肯定，关于M出现的背景，一定有什么对外隐瞒的地方。他需要了解一切，才能知道M的存在对研究院到底意味着什么，也更好地实施自己的计划。
“你这个毛头小子，什么都不知道！”季志华大叫道，“M和G那种不成熟的实验体，不一样！”
会议室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反应。好像面前的这个场景，在每天都会发生一样。原本站在季志华身侧的徐辉，在下一秒，动了身。
“叶教授，导师现在可能不能和您继续谈论关于实验的事了。”徐辉把叶清请出了会议室，“不过关于实验的每一项资料，我都会交给您一份。”
叶清应了一声，却没有离开。
“我想要接触M和G的权限。”
徐辉摆手，没有给个确切的答案，就连忙进入会议室。
争吵是没有必要的。在叶清这里，只有自己需要和不需要的。计划已经开始，无论中间发生了什么，最后想要达到目的都会实现。
“M，老子明天要出任务去了。要老子给你带什么？”G翻阅着上头命人带来的资料，头偏向M所在的那个方向，注意力并不在资料上，“上次的巧克力，还要吗？”
M的精神从会议室拉回到眼前，手上拿着G刚给的日记本，听到G口中的巧克力，抿唇。
“要。”
“那你唱个歌给老子听听。”
“不会。”
“老子天天唱的那首。”
“难听。”
叶清来到西区，就听到G和M毫无意义的聊天。
“M。”叶清将玻璃的单项视野解除，“还有，G。”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M能感觉的到，G的呼吸有一瞬间乱了，如果和G处在同一个隔间的话，就能看在G微缩的瞳孔。
“啧，又是一个死研究员。”G合上手中的资料，过长的刘海滑了下来，令G变得更加烦躁，“屁大的人，来研究院干什么。”
“上头的事，我就是个死研究员，怎么做得了主。”
“听说明天有任务？身为国家机器，出去不要骂街。带坏了基地里的小孩儿，上头可不会放过你。”叶清理直了白大褂的衣角，“Z市那边听说也有个基地。”
“小孩儿？”G重新将刘海撩了上去，“基地里的小孩儿还没有M好玩儿。”
叶清没有把话说清，G听出叶清的意思。眉毛之间的褶皱能夹死苍蝇，G恨不得把讨厌两个字写在脸上。
M突然想起被G扔掉的那本没有封面的书，书上有一幕，与眼前的情景如出一辙。
书上说，那是打情骂俏。
M看着叶清两个人一来一回，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你应该走了，叶清。”
叶清还在好奇M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转身，就看见季志华瞪着个眼。
叶清朝季志华点点头，G在隔间里看着叶清离开的背影，将手中拿着的文件夹，扔回桌上。
研究员陆陆续续进入隔间，G听到M那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开始唱着那首不着调的歌。
“G先生，在研究院请保持安静。”
“纷纷扰扰，内乱外夷——”G不理会在一旁制止的徐辉，歌声又大了几分。
“难听。不要出声。”
躺在手术台上的M，实在是忍不住出了声。电刀“呲呲”的声音，掩盖住了M的话。但隔壁的G隐约间，也能听到熟悉的电刀声。
“予幼安康，为长平哀——”
G并没有停下，他知道隔壁正进行每天的实验。若不是明天有任务，要进行实验的也不仅仅只有M一个人。
可也正是经历过实验，G才知道这其中的痛楚。当初在研究院外见过的M，还是个孩子。
在当初的丧尸潮中，M那是看上去还是年幼的年纪。一个人站在基地大门外，面对的是被军方引过来的丧尸。那时候还没有任何能力的自己，只能站在基地的防护墙上，看着M一个个解决已经没有任何人性的怪物。
少年解决丧尸后，基地大门打开，面对的是所有人类的惧怕。面无表情的M，甚至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再也没有见过外面的天空。
一开始的G，并不知道为什么M会被强制安排在研究院里，直到他成为实验体，变成编号为G的一个武器。
G的歌声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M的眼前因为实验的原因暗淡下来，但因为这首过于难听的噪音，心底还是升起了一股子说不出的念头。
如果，他能出去的话，一定要把隔壁的那位揍一顿。
“余晖已烬，国延毗熙——”
M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任何东西，体内的自愈因子运转着。手上拿着手术刀的季志华，听到M嘴里低到没有声音的歌，手上的动作一顿，差点在M的腹腔处划出个S型创口。
“教授？”
“让人去找徐辉来接替我。”季志华橡胶手套一摘，连防护服都没换下，急急忙忙地去找叶清。
而徐辉来到实验室时，面对的是满满血迹的手术台。
“怎么回事？”徐辉不是第一次接手导师做到一半的实验，“刚才备好的标本，数据怎么样？”
“除了自愈因子的数据比以往高八个点，剩下的指标据跟以往的一样。”
“一样？”
同为实验体的G，所有指标也不可能任何时候都一模一样。导师说，M和G不一样。那是否代表着M这个怪物，就是导师认为的成熟的实验体？
“今天把之前检查的项目，检查完就结束吧。”徐辉没有带上手套，接下来的实验，就算是没有他，也能完成。
他需要去搞清楚M究竟是什么，什么时候出现在研究院。如果，G的出现，是因为M。那些失败的实验体，是不是也是和M有关？
如果叶清知道徐辉想的这些，一定会嘲笑未来的救世主想法太过理所当然。
“M，给你个机会，想离开研究院吗？”
G听到研究员离开实验室后，确认隔间只剩下M一个人，才问出口。
他认为少年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哪怕M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
“父亲不会同意的。”M拿到G传过来的新的日记本，无视上面关于Z市的资料，蜷成一团，直接藏到角落。对G提出的问题，没有太大的反应。
“季教授的脸还真大。”G对M口中的“父亲”称谓嗤之以鼻，“只不过是个研究院而已，算得上你哪门子的父亲。”
G虽然不知道季志华这样的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季志华对G的态度，狂热到像个邪教徒。但这并不阻碍，他将来要做的事。
“G，我不喜欢营养剂。”M从角落扒拉出偷偷藏起来的营养剂，橘黄色液体在试管里晃荡着，“父亲他不知道。”
“所有事情，父亲都不允许我做。我不喜欢的营养剂，有时候也不给我。”
浅浅尝了口，M又把营养剂塞好，和日记本一起藏到角落。
日记本被徐辉收走，又得断三天的营养剂，得省着喝。
G知道M写日记的习惯，甚至喜欢藏东西的癖好，在他看来都是孩子气的举动。
“G，书上的父亲为什么和我的不一样？”
书上的父亲，会给孩子所有好的东西，会给孩子想要的东西，甚至去教导孩子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孩子会继承父亲的理想，拥有父亲的所有美好期望。
“到底什么才是父亲？”
“M，你真的将季教授当做你的父亲吗？”G对季志华没有任何偏见，当初的实验是他自愿参加的。季志华的实验，也的确对基地做出了很大贡献。可是对M来说，季志华做的还不够好。
就算是到了末世，基地里的任何一对父子，也不会像季志华和M两个人一样。基地里的小孩子，是未来。而M，只是个实验体，甚至是为了人类未来随时可以牺牲的实验体。
M一直以来面对的，都是不断地被抽血、被研究。
“不是我把父亲当做父亲，他就是我的父亲。”
“狗屁！”G听到M的回答，头发都被自己拽下几根，“他能算得上是你父亲的话，老子就是你爹！”
“G，事实上，你应该是我的儿子。”M不明白G的烦躁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但并不妨碍他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你的身体里有我的血和DNA。”
“M，按照辈分讲，你得喊老子哥！”
“辈分是什么？”
“老子要被你气哭了。”
“G，书上说，男人不能轻易掉泪，除非是为了喜欢的人。”
“M，你不要跟老子讲话，再说一句，老子就唱歌。”
“G，你这是恼羞成怒吗？”
M遮住耳朵后，开了口。但是G却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唱那首难听的歌。
“对。”G叹了口气，“我是恼羞成怒了。”
如果，可能的话，M你要等着属于你的未来。
虽然，你现在处在深渊。
叶清看着监视屏上的G和M两人，手上转的笔掉在了地上。叶清没有捡起那只从小就带在身上的笔，手指摩挲着衣角，嘴角的弧度一如踏进研究院的最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