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麟锐与北老两人躺在酒馆房顶上,虽说瓦片硌得后背不太舒服,不过这样的天气入了冬之后却是难得一见,起初还有些微凉,但后来却是出了太阳,北老头翘着二郎腿哼着难听的调子,赵麟锐却是直接翻了个身睡着了。
论喝酒,十个他加起来可能都不是北老的对手,只要北老不想喝醉,他完全可以做到千杯不倒,但赵麟锐显然是太过自不量力,趁着北老打盹儿地功夫偷偷给自己倒了一杯白玉瓶的酒,随后,差点一发不可收拾。
阳光起初还较为温暖,随后却铆足了劲一般提高了温度,赵麟锐被那刺目的光芒刺的眼睛微疼,尚还沉于睡梦之中的他连眼睛都懒得睁,将外套脱下后直接罩在自己的脸上,他是真的醉了,分明没有什么睡意但酒劲实在太大,闭上眼天旋地转难受也好比睁开眼天旋地转得好。
一老一小就这么待在楼顶,北老原本想要去走走的心思也作了罢,想走随时都能走,但这么好的天气浪费了可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在北沧帝国的冬天,太阳可真是个稀罕物儿。
不得不说,这样的天气的确适合睡觉,连北老并不怎么想睡却也是被太阳晒得多少有些睡意,酒足饭饱,风和日丽,且歇上一歇又何妨?
当北老再度睁开眼睛时,入眼已是晚霞时分了,天上本就少许不多的云层像是被夕阳侵染一般,化作了火红之色,不时有着街上行人驻目而视,连那本应该专注于读圣贤书的书生都忍不住从窗户口探头探脑地望去,赵麟锐亦是如此,两个月的修炼间,可没有这般放松的时间与这般让人放松的天气。
夕阳虽是西落,但天际边却还是呈现出一抹亮丽的火红之色,想来今天的街边巷子,郊外美景,游客应当不少,不少人叹息道这可能就是北沧帝国冬天最后的一次太阳了,可能再往后,一直要等到上元之后才会探出头来了。
在游人惆怅的目光之下,夜幕终究是笼罩住了大地,这边街巷道上,挂着两排明亮的灯笼,赵麟锐俯观之下,市井百姓居多,所以在人群之中穿着不凡的一对男女倒是格外显目,虽说离得远有些看不清模样,但男子却是用手扶住小腹微微隆起的女子,两人自街角走向结尾,赵麟锐由北顾变成南望,当他们走到酒馆楼下时,两人皆是嘴角带笑,赵麟锐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也不由露出一丝微笑,笑的不明所以,这世间有些人,有些事,乍看之下平淡无常,细品之时,却是回味无穷。
“想找媳妇了?”
北老闭着双眼,微微摇晃了一下翘起二郎腿的脚掌,语气中满是笑意。
赵麟锐正欲反驳,但话却是堵在嘴中,若是自己不离开自己的小村庄,好像自己也要快谈婚论嫁了,想想还真是可怕,娶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以后呢?考取功名已是不可能了,想必是重复着爹娘的劳作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到了一定年纪后有个孩子,让他读书,盼他成才,如果像自己这般被夫子说不是读书的料,是不是又重复着自己的事?
他这般想着,想要问问北老,却是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北老已是不见了,酒馆下有掌柜乐呵呵的招呼声,想来北老已是下去讨酒喝了。
其实赵麟锐不是不爱说话,只是在别人眼中他总是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索性他便自己心中想罢了,反正说出来没人给他个回答,不说出来自己也想不明白,夫子说他神游,真不是无的放矢的。
从楼顶翻身而下,赵麟锐转眼便是看到北老与馄饨铺的老板以及掌柜的聊天,馄饨铺老板说今晚可热闹了,去布料店买衣服的老板李大娘,菜场采购食材的王师傅都已是在路上了,掌柜的晚上关了门,拒绝来客,将最大的一张椅子摆了出来,其实实在没必要这么隆重,总共就六个人,还需要这么长的椅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摆满汉全席呢?
李大娘几乎是和王师傅一同到的,笑呵呵地祝贺北老生辰快乐,北老笑着点头,六个人围坐在一角,清酒烧酒陆续而来,一盘盘饭菜比中午的吃食都还应接不暇,每个人都像是在衷心祝福北老,氛围一下就烘托出来了。
酒过三巡之后,李大娘与王师傅皆是拱手告辞,王师傅菜场的材料需要接收整理,李大娘还有些要缝缝补补的衣服需要立马交工,再喝了一会儿之后,连掌柜的都有些摇摇晃晃了,若不是店小二将他扶了去里屋,恐怕是要直接醉倒在这桌子上。
桌上就仅剩下赵麟锐,北老与馄饨铺老板三人,北老修为在身,这些酒虽然够劲,但只要他不想醉,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醉的,而赵麟锐第一次未来武道第一人的壮志宣言使得掌柜的仍旧记忆犹新,这次连甜酒都不给他上了,清茶,果茶,虽说看起来比不得清酒烧酒这般男儿气息,不过为了防止他闹腾,也只得如此了,馄饨铺老板却是手掌盖在酒瓶之上,头颅低垂,似乎连眼睛都是虚掩着了,还不时打着酒嗝,显然是标准的喝多了的样子。
“小杨,走吧,我们送你回去。”
北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杨实在是太老实了,虽说酒杯小,却是实在,这菜还没端上来呢,就连敬了北老七杯酒,还不许北老喝,说是自己的一番心意,这样的喝法,怎能不醉?
“北老,你放心,我没醉,小锐,来,给叔满上!”
他眼睛都是眯成一道缝了,指着北老说道。
赵麟锐不禁咧了咧嘴,这人都认不清了,还说没醉?
北老也是不由一笑,手掌之上气息覆盖,正要搭在小杨肩膀上为他驱散一些酒意之时,却是被小杨紧紧攥住了手掌,嘴唇微微颤抖,有些哽咽。
“北老,真的,人活七十不容易,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小杨目光迷离,隐约有泪光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