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谷的名字鲜有外人知晓,毕竟钱谷可不如莫心忧那般高调行事。
若有人不信,也实属正常。
此刻刘炳持刀与泥泞雪地中划出一道细细长线,眼神狠厉,直奔钱谷,速度不可谓不快,仅是几个眨眼间隙,刀便已经横在钱谷面前。
他自学武以来,武品总比官品大一级,现身为四品武夫,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孱弱文生根本不在话下。
然而事实确是出乎预料的,钱谷身前,突然出现一道瘦小影子,双手持着短匕,交叉前刺,刚好拦住劈来的刀刃。
钱谷眨巴眼定睛一看,正是那女贼,只听她说道:“要不是先看你递我手帕,本姑娘才不会救你。”
钱谷愕然,随后笑道:“那谢谢姑娘了。”
“哼!”女贼撇撇嘴,一张脸在月下倒是显得十分美丽,只是没等钱谷欣赏,刘炳怒喝一声,如莽夫般再次抬刀劈下。
女贼单手把钱谷往后一推,然后自己接连几个后滚,刘炳刀刃落空,他怒道:“他们人呢?”
他指的是先与女贼缠斗的手下。
女贼持匕在手中转了一个回旋,然后停止时,匕首正好指着一处方向。
刘炳望去,只见自个儿的几个手下正躺在雪地里,不知生死,但显然没了继续作战的能力。
他面色一沉,倒是小瞧了这女贼的实力,他深呼一口气,正准备大干一场时,却兀的从闻到一股馥郁奇香。
他眼神诧异,顿觉天昏地暗,一头栽倒在地,临前,刘炳只见那女贼满脸微笑的走近自己的视线中,手里拿着一个小布袋子,她晃了一晃,那香味儿正是从这里面散出来的。
她满脸微笑的说:“魂香散,吸一口,睡三天。千户大人,小女子就先告退了。嘻嘻~”
刘炳颤巍抬起一根手指,嘴巴微张,似还想骂一句卑鄙小人,但那女贼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脚踹到他的嘴上,只见两颗沾血牙齿从中飞出,这下破相的刘炳算是彻底昏死过去。
大功告成的女贼把那小布袋装回怀兜,又拍了拍手上的雪花,皱着一双丹凤眉眼回过头,盯着那书生面孔的人问道:“你姓甚名谁?”
钱谷正吃惊女贼的暴力手段,此刻听到对方问自己的名字,终于反应过来后道:“姓钱,名谷。”
女贼又问:“你是钱家公子?”
钱谷点头:“是的。”
“呸,大言不惭。你这话唬这傻子他都不信,你指望我信?”女贼指着刘炳说。
她先听见了刘炳与钱谷的谈话,与刘炳一样,她也是不信的。况且,在紫玉阁时,钱谷在她面前可是亲口说过两人是同行来着。
所以女贼理所当然的认为钱谷也是贼。
此时的钱谷叹了一息,他实在不想解释了,委实麻烦,他干脆闭上嘴。
那女贼却是走近,上上下下打量着钱谷,然后摸着下巴,眯着眼肯定说道:“本姑娘知道你是谁了。之前我听那死胖子喊了你一声钱小爷。你肯定是钱家的人!”
钱谷眼睛微亮,连连点头。
女贼见钱谷这般反应,更加坐实了心中所想,又笑着:“对嘛,你叫钱谷,你又是钱家的人,你又能去紫玉阁偷东西,那你的身份很简单明嘛!”
钱谷笑容灿烂,心想总算有人相信自己了。
女贼继续说道:“没错,你就是钱家的杂役!”
钱谷笑容微僵。
女贼分析道:“那胖子虽是和尚,但看着就像个强盗,而你姓钱,所以必然又和钱家有关系,但我看你身体瘦弱,打扮寒碜,胸口竟然还有快破布。所以你肯定是杂役!”
“而且本姑娘推测,一定是你对紫玉阁中的某个东西起了觊觎之心,却又搬不动,于是就联合那死胖子里应外合,让他帮你拿东西,顺带着自己也可以拿几件。却没想惊动了守阁人,被逼无奈下,你一个杂役被发现定然免不了受罪,于是就从紫玉阁逃走了!”
有理有据,令人叹服,钱谷抿嘴一笑,给这聪明的女贼竖了一个拇指,心中却微微叹息,想着以后出门还是得穿的华丽点。
那女贼得意洋洋道:“哼,小杂役,我告诉你哦,我可跟你不是同行,我是侠女!”
钱谷不置可否,指着她腰上拴着的另一个布袋,那里散着微弱七彩的光,是曜变天目珠。摆放在紫玉阁的一种奇物,据传有能医治百病的功效,实为讹传。
钱谷说:“你腰间的是钱家之物,你明明是贼。”
“不,我是侠女!”
“那你腰间之物又作何解释呢?”
“救人也需要报酬不是,我救了你这钱家小杂役,钱家自当报恩回馈。一颗天目珠很划算的!”
钱谷只觉好笑:“是了,你是贼。”
“贼个屁!你才是贼!”她恼羞成怒,拿着手中匕首作势要打。
钱谷顿时一脸严肃:“敢问侠女,你叫什么名字?”
侠女冷哼一声,收回匕首:“图南。”
“图南?”钱谷默念两声,轻声说:“这名字取得不错。”
图南很得意:“那是,我父亲可是个大儒!”
“大儒?”
钱谷微怔,现今大周无战事,文人儒生的地位日益拔高,最不济也能当一个教书先生,混个小康是没问题的。加上读书人的酸腐气息较重,怎会让自己的子嗣沦为贼人,就算成了贼人,也不得拿出竹条棍棒好生敲打?
再者,图南口中大儒二字可不是随便能用的,这多用于公认知识渊博,名气极大的学者一类,如什么六七百年前的孔子孟子。而若今朝,也就林林总总那么几位,如那专心雕玉的刘是非,首辅陈宣芝等等。
钱谷沉默起来,看来这位名叫图南的活泼女子,也是一位有故事的人。
图南似是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脸颊微红,但很快被她掩藏下去,她拍拍钱谷的肩膀:“小杂役,本姑娘就先走一步了,有缘再见!”
她说完,就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杨胖子也从远处奔来,看得他满头大汗,想必也是经历了一番大战。
而杨胖子见钱谷安然无恙后,步伐逐渐变得缓慢,临到跟前,他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娘的,钱小爷,您可吓死贫僧了。还以为你出事儿了。”
他带着那几个追他的氏旗卫远离这片佛家净土后,便利索的将之全部敲晕,结果却在其中没发现刘炳那张脸,心中顿时大感不妙,马不停蹄的沿路返回,生怕钱谷出了什么幺蛾子。
虽然也有点重情重义的意思,但杨胖子更多的是怕钱谷这个钱家公子在这里出事,若是如此,这片佛家净土怕是会变得不在那么宁静安然。
但眼前的钱谷依然完整,甚至一点伤也没有,他心有余悸也有些纳闷,那刘炳品级应不在他之下,怎的还奈何不了一个受伤的书生?
他左顾右盼发现倒地破相的刘炳,又看了一眼盯着他神情有些厌恶的图南,心中顿时知晓的七七八八,他长呼一口气,拱手谢道:“女侠,先前是贫僧不对,在此谢过!”
图南本想赶紧离去,以免这胖子又脏了她的眼。但他一声女侠喊得着实舒心,虽说先前被恶心的怨气还没消,但也促使她停下脚步,没好气的说道:“谢我干嘛?”
杨胖子道:“救了贫僧的朋友,当然得谢。”
“哈,没看出来啊,还是个重情义的。”图南冷哼一声,又看向钱谷道:“小杂役,你这朋友交的还不错呀。”
钱谷苦笑,只得附和点头。
在旁的杨胖子一愣,小杂役?
他眼神怪异的看向钱谷。
钱谷一脸无奈之色。
杨胖子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