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至又载着我和宋成玦去了椿树街,但是根本就没有椿树街123号,只有122号。林夏至开着那辆玛莎拉蒂撞入了椿树街122号和124号的缝隙,却从那里撞入了一片海洋。我们坠入海洋的时候,看到很多鲸鱼的尸骨,应该在很久之前,这里发生了一次鲸鱼的死亡。我们看到每一条鲸鱼的骨上都挂着一条丝带,丝带上写有字。我们找到了舒漠写的那一条,上面写有,她害怕黑夜。
等林夏至从海洋里把车开出来的时候,又回到了椿树街。但是那片海洋又不见了,可是那辆玛莎拉蒂依然带着海潮的气息。
“我们到底怎样才能找到猎人?”林夏至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说。
就在林夏至调车回去的时候,我在车的后视镜里看到了椿树街123号,很清晰。我把这一切告诉林夏至,让她掉头回去。可是当我们真的回去,又不见了椿树街123号。
“我真的看到了。”我强调。
“可是真的没有。”林夏至说。
就在122号与124号的缝隙里游出了很多的鲸鱼,但是都离奇地死亡了,死了之后背上都开出一朵深红色的玫瑰。
我们问了122号开着一家餐厅的老人。
“我们明明看到了123号,为什么找不到呢?”我问老人。
“听说123号住着一个猎人和一条鲸鱼,不过我从来没见过,连123号这座房子我都没有见过,你们为什么要找123号呢?”老人说。
“我们听说123号那里有一个专门倾听别人故事的鲸鱼,我们想找它。”
“我也可以听你们倾诉啊,你们想不想进来我的餐厅用午餐?”老人说。
然后我们就进去了,进去了之后发现客人有两三桌,然后每张餐桌上都摆着红玫瑰。我们想走去窗边的位置,可是走了很久都不到。一直走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有到达餐桌。而老人已经不见了。突然没有了光,我们回头望来时的路,发现那是一条黑暗的隧道。但是我们又能清晰地听到刚才那几桌客人的聊天的声音。
终于我们到达了那张餐桌,终于从那个窗口射进来了光。我们看到窗外有一个人背着猎枪,但是只是背影。我们想出去找那个背着猎枪的人,又重新地走回隧道。但是宋成玦制止了我和林夏至。他一拳打破了那扇窗的玻璃,我们从打破的地方走了出去,出去之后却找不到刚才那个背着猎枪的人。等我们回头看,餐厅已经像是几年来没有人来过的废弃房子。我们拉着路人问,这之前有一家餐厅吗?路人都说,这里一直是废弃的房子,根本没有餐厅。
回去的路上我说:“怎样才能找到猎人?我们是不是要永远困在这个奇怪的宇宙里?”
“找到了又能怎样?也不能阻止他不开枪。”宋成玦说。
“椿树街真的没有123号?真的没有那家餐厅吗?”林夏至说。
然后我们都沉默了。
暑假快过去了,我们整个暑假都因为找不到猎人而惶恐。但是我们为什么要找他呢?或许这是一种使命吧。
宋成玦被林夏至先送回家了,我跟着林夏至回了她的家。林夏至和我站在她家门口,先是推开了她家的门,推开门之后又有一扇突然出现的门,这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我们又推开了那扇可以说是虚拟的门,然后有海水的气息,之后又出现了一扇门,我们又把它推开了。最后我们看到林夏至的家里变成了一片汪洋,倒影着星空。
就在我们惊住了的时候,我们听到了了三声连续的枪声,打在屋顶之上的天空上,星辰因此落了下来。可是我们还是不知道是谁开的枪,因为我们附近除了我和林夏至一个人也没有。
“那枪是我开的,对吗?之前所有的枪都是我开的。”我突然醒悟过来,开始哭。我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是我让那么多无辜的人受伤或者死去。
“不是的,不是你,你明明就在我身边。”林夏至说。
“不,就是我,在宋成玦受伤之前我喝醉了,就写下了开枪杀人的情节,只是我把那些情节写在了纸上,后来我忘记了,可是小说还是自动按照我写的情节更新了,我才是主谋。”
“那你知道猎人是谁吗?”
“不知道。”
“这不能怪你,我们先休息好吗?”
然后我躺在床上,那些枪声开始此起彼伏。我怎么会写开枪杀人的情节的呢?我为什么要这样写?只是在满足我构建小说世界的欲望吗?我只能写血淋淋的世界,再也写不出鸟语花香了。
一座咖啡色的房子停在我的上空,停在我伤口的上空。然后又是一座房子停在我的伤口的上空,三座,四座……终于全都压下来,压在我的身上。我睡的房间开始变得拥挤,而我也动弹不了。林夏至听到动静之后,来敲我的门。然后我告诉她我动不了,让她自己开门进来。她推开那些房子,抱着我,安慰我。
一座座房子压在我的身上是我自己在小说里设置的情节,可是最后我没有死,也没有变得更好。
“那些房子是因为你的悲伤和痛苦才感召来的,我知道,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再责怪自己。”林夏至说。
“我建造了这个世界,只给人们一些冰冷的现实,甚至是流血的现实,我不想再写了。”我说。
“如果你不写,我们才会掉入更深的深渊,我们现在首先是要找到猎人,而不是自责。”
我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漫了进来。看见阳光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是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才终于遇见了一些什么,才被一只飞过的白鸟诠释了,才终于在夏天的结尾爱上一种逃脱不掉的哀伤。
夏天就要过去了,我们也将升入大三,可是我还是对突如其来的变化措手不及。我还在小说里疗伤,还在为一些小小的梦想而努力。
在开学这个不适合感伤的时刻,我似乎看到了那些人们流泪的脸。未来,我是一定会去的。
开学的时候我们去了吕博然的餐厅,他还是那么谦虚有礼,而且特别喜欢林夏至的那辆玛莎拉蒂。
我、林夏至、温姬雨和宋成玦都来了,像是向往着草原的气息而来了。我们跟吕博然说起了猎人,他很有兴趣地问,猎人现在在哪?我们都说,就是不知道啊。
“我没想到自己小说会写成这样,不管是程偶还是猎人,我都没有给他们设置成这样的情节。”我说。
“小说和人生一样,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宋成玦说。
“无论是我们这个世界还是以前那个所谓的现实世界,都是要发生苦难的,你不要太责怪自己。”林夏至对我说。
吕博然却突然说,心脏很疼。我想起了林夏至开车穿过他的心脏。林夏至也看着我,却然后愧疚地低下了头。
吕博然的心脏开始流血,然后从他的心脏里开始掉出一朵深红色的玫瑰,最后掉出更多的玫瑰。可是吕博然却疼得在地上翻来覆去。林夏至哭着抱住他,在他的耳边呢喃着什么。
突然吕博然的心脏部位开始冒出一颗子弹,子弹的下面是一张明信片。明信片的背面写着一个地址——梧桐路24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