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旁边的一棵树突然枯萎了,但是它不是掉落下叶子,而是树叶和枝条都融化成水流下来。我曾经做过很多梦,我想这棵树应该是因为挂着太多的梦了而枯萎融化的吧。
夜空砸下来,愤怒地砸下来,似乎是因为我们拿走了它的月亮和星辰。砸下来的夜空挂在那棵枯萎的树上。我想夜空是忧伤的,这棵树也是忧伤的。它们装不了太多人的梦和寄托,它们只想单纯地活着。
各种颜色的车向这棵树上面挂着的夜空飞速地开去。车里的人或许觉得只有穿过夜空就能找到自己的梦了,就能实现自己的梦了。可是越美的梦总是越虚幻。在宇宙的浩瀚里我们都是蜉蝣。
斗篷人突然出现,他的声音还像以前一样经过变声器处理,像一个黑夜的幽灵。他掐住宋成玦的脖子,和宋成玦扭打在一起。最后他拿出一把刀深深地插入了宋成玦的胸口。宋成玦的伤口开始流血,染红了草坪。我过去抱住斗篷人的腰,想要阻止他,但是他把我甩掉了。斗篷人说,宋成玦不配拥有我。
后来我想打报警电话,可是斗篷人抢走了我的电话。但是斗篷人最后给了宋成玦一条活路,没有再用刀插死宋成玦。斗篷人把电话丢给我,我马上捡起电话打了医院的电话。
我知道这一切又是小说自己在创作。这个世界让我有点害怕。
宋成玦在抢救室里抢救,我在外面等,而林夏至和温姬雨都来了。我的手上全是血,蹲在抢救室外面的走廊,哭了起来。
“我不想再写这部小说了,那么多人因为我说受伤因为我死去。”我哭着说。
“可是你必须写,不然这个世界就是末日。”林夏至说。
“我们必须查出斗篷人是谁。”温姬雨说。
宋成玦后来出院了之后,我们坐在学校附近的面店里。宋成玦提示我,可能时飘飘的小说里面有斗篷人的信息。我们又去了阅览室,找到了时飘飘的小说。我们在那些小说里找到了一本小说,也叫虚构之城,小说的结尾写着未完待续。但是那本小说明显和我的虚构之城一样,只是情节比我写的要发展得快,有很多我的小说没有写的情节它也有。我们在里面找斗篷人的信息。时飘飘写,斗篷人或许与一个喜欢莫禅受的人有关。
“在学校里除了我喜欢你,就是程偶了。”宋成玦说。
“真的是程偶?我们查一查程偶的资料,因为斗篷人是一个与狼生活了十年的人。”
“你不知道吧?程偶十岁以前的经历几乎是空白,我听江彦北说的。”
“我想起来了,斗篷人的拥抱和吻都很熟悉,对,斗篷人的拥抱和吻与程偶的一样。”
“那可能就是他了。”
“我们去找他。”
我们去找他之后,他的舍友说他已经一个月没有回来了。一个月之前就是宋成玦受伤的那一天。
宋成玦打开手机,查看我的小说,发现一个月之前,小说就已经更新了。程偶已经知道了我们发现了他,所以才走的。
后来有人在郊外的森林里发现了他。我们赶过去,他没有再穿斗篷,也没有戴面具。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么多人因为你无辜死去。”我说。
“因为你构造的这座城市让我太失望了,每个人都那么冷漠,我只想回到森林里,可是我回不去。”程偶说。
“你就是一个恶魔,或者说你不是人,只是牲畜。”林夏至说。
“是,我只是一匹狼,但是作为一匹狼我才是善良的,作为一个人我只有迷茫,只有不断地输出我的恶,你觉得你构造的世界不悲哀吗?”程偶对我说。
“如果你不喜欢做一个人,你完全可以回到森林,为什么要伤害那些人?”我说。
“我就是不喜欢那些城市的傀儡,我就是不喜欢他们冷冰冰地看着我,他们觉得我人不是人,鬼不是鬼。我回不去森林了,所以只能寄生在城市里,但是我是喜欢你的,所以才会抱你吻你。”程偶说。
“不需要,我不需要你的喜欢。”我说。
“难道你不知道吗?我是你创造的一个恶魔人物,这些恶都是你希望发生在这个虚构的城市里的,你才是恶的源泉和起始,所以不要来指责我,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为了你构筑小说的欲望,你杀死了多少人。”程偶说。
“不,我没有杀人。”我说。
“我好想去看樱花啊,瞬间的美和凋落。”程偶说完就自杀了,倒下,然后血流在落叶上。
自杀之后的程偶的身体里跑出一只狼,向更深处的森林跑去,把我们远远甩在后面。而我因为程偶的话还是不能原谅自己。
我们在回市区的车上,林夏至和温姬雨一路在骂程偶,而我和宋成玦都沉默着。
“我不想写小说了,小说里的世界总是那么悲伤。”我对宋成玦说。
“你不写的话这个世界就会轰塌,难道你要把这座城市的人都推向末日吗?”宋成玦说。
我蜷缩着身体,靠在车窗上,然后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纸醉金迷,灯红酒绿。我们都在这座城市里游荡,却从未靠岸。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程偶,生活在城市里,有渴望,有理想,但是又渴望离开城市,可是已经无法离开。
我从车窗里看外面,看到了红色的女人穿的纱在空中随风飘动,天空是拒绝的,可是它有无可抑制地爱上了女人穿的而是红色的纱。纱越来越大,遮蔽了整个天空。纱随风飘着的样子很像被丢在水里,慢慢地飘荡着。这是我的小说此刻的天空,它存在在我的意识里,也真实地反映在这个世界里。
然后我感觉自己躺在一个悲伤压抑的蛹里,不能跟外界的世界接触,宋成玦他们在蛹外面呼喊我,而我只能看到他们张开的嘴型,完全听不到声音。我想是因为我太悲伤了,所以才会出现这个蛹。突然宋成玦把手伸进来这个蛹,把我拉了出去。拉出去之后,听到林夏至哭着说:“为什么要创作这个蛹来困住自己?你已经那么难过了。”她过来抱着我,温姬雨也过来抱着我。
“可是我还是接受不了程偶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斗篷人,程偶曾经是那么善良。”我说。
“虽然说他是与这个冰冷的城市对抗,但是他用错了方式。”宋成玦说。
“虽然说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色彩,可是人们都选择在里面流浪。”林夏至说。
“暑假来了,我们要去哪里呢?”温姬雨明显想转移话题。
我们乘坐的车往后倒,倒进了一幅画里。就是程偶曾经画的那幅沿路是咖啡色房子的街。我们四个人走进去,却出不来。我们疯了一样沿着街道走,可是这条街似乎绵延没有尽头。
“程偶曾经告诉我,如果没有他是走不出这幅画的,但是在这条街道旁边的某座房子里有一条通向我们那个世界的路,这条路旁边都是樱花。”我说。
我们一座一座房子地去找,可是只看到云朵和冰块,根本就没有路。
然后我看到宋成玦的影子倒影在一座房子上,那个阴影里有程偶的脸,他的脸有太阳的颜色。
“你们看,那是程偶。”我说。
果然我们在那座房子里找到了一条樱花盛开的路,我们就沿着那条路一直走,但是只要是我们看过的樱花都凋谢,所以樱花在我们的背后凋谢,而在我们的眼前盛开。我们终于看到了樱花,我们终于走出了那幅画,回到了公车上。
“那幅画的世界程偶也曾经很渴望吧?”宋成玦说。
“他想看樱花,所以应该会渴望去。”我说。
“但是所有人都不原谅他。”林夏至说。
“是他咎由自取。”温姬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