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的时候,我在学校的图书馆里看书,突然停电了,整个图书馆陷入一片黑暗。我伸手去抓住那些黑暗的潮水,但是我抓住了就是我的吗?在黑暗中,我陷入回忆里,我想起儿时荡的秋千,想起秋千前面的湖泊。我能抓住我的回忆吗?就像抓住蝙蝠的翅膀。
有一个人在我的身后,伸手环抱着我的腰,很温柔,很像幽暗的黑色的心情。我能感受到他的身体的温度,我能听见他的呼吸。这个拥抱很熟悉,但也像从遥远的草原吹来的风。我想不出这个人是谁,是要和我发生一场天崩地裂的恋爱的吗?是会陪我去海边看日落的吗?
“我是穿黑色斗篷的那个人,我来自北方的森林。”他在我的耳边说。
我一下子推开了他,这个恶魔。但是在黑暗中我还不确定是不是他。
“其实你也渴望黑暗的拥抱,这样的黑暗并不是指停电,而是一种恶,恶的拥抱,你已经厌烦了宋成玦的那种温柔,你渴望我的。”斗篷人说。
“如果我杀了你会怎么样呢?这个世界会就此毁灭吗?”
突然我的腹部被利器狠狠地插入。我的腹部开始流血。是斗篷人,是他用刀捅入了我的腹部。我感到很痛很痛,我竭力想站着,但是最后还是倒下了。黑暗的潮水覆盖着我的身体,水是冰冷的,像是冬天的海水。
后来我听到了人群来来去去的声音和救护车的声音。不再停电了,可是我已经看不到了。
醒来的时候,我在医院。很多人问我,到底是谁刺伤你。我说,是斗篷人。
“你的小说又自己更新了,我看了,没想到善恶真的没有分界,你还是喜欢上了斗篷人。”林夏至说。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说。
“因为斗篷人抱了你,你还觉得他很温柔。”林夏至说。
“当时我不是不知道他是斗篷人嘛。”我说。
“如果你知道他下一步就是要杀了你,你还会觉得他温柔吗?”温姬雨问。
而宋成玦只是沉默,他安静儒雅地坐在窗户的阳台上。
“我承认我喜欢那个拥抱,可是这并不说明我支持斗篷人做的事啊,我永远站在正义的那一边。”我说。
“你们想过吗?他为什么要杀禅受?我想他并不是想毁了这个世界,而是喜欢破坏伤害的快感。”宋成玦说。
“他对犯罪上瘾。”林夏至说。
“分析这些有什么用,关键是要抓住他,不要再让他继续伤害我们了。”温姬雨说。
“可是他来无影去无踪的,我们怎么才能抓住他?”林夏至说。
“他每次都是晚上出现……”我说。
“他以为自己是蝙蝠侠呢。”林夏至说。
“我以前说的要禅受把他写死是行不通了,因为小说有自己的生命力,不能违背它,小说有自己的走向。”温姬雨说。
“但是禅受可以写出他是谁,禅受可以设置啊。”林夏至说。
“可以吗?”宋成玦看向我。
“我试一试。”我说。
斗篷人之后都没有出现,一个月之后我出院了。但是我实在想不出斗篷人应该是谁。无论是谁都对那个人不公平,所以我没写。
程偶学了画画很多年了,但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后来会选择中文系。我去学校的画室找他,他正在画一条旁边都是咖啡色房子的街。画上所有的路灯都融化顺着灯杆流了下来,路灯发出的光也融化,铺在地面上。房子像是都接触着天空,却又让人感觉离天空很远……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程偶问。
“你看我的小说了吗?”我说。
“看了。”
“斗篷人到底是谁?”
“你自己写的小说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我真的很困惑,这个世界因为我而那么悲伤,那么多人失去了生命。”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虽然你是小说的创作者,但是你并不能主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既是虚构的,也是现实的,人能与现实对抗吗?不能,所以你还是不要那么愧疚自责。”
过了一会儿,程偶又说:“我知道你在你的小说里追求那种激烈的对抗或者说冲击力,所以才会出现斗篷人,如果没有那种激烈的对抗和冲击力,你的小说也就没有了写下去的意义。你用你的情绪在渲染,这才是一切。”
说完,他一拳打入了他画的那幅画,然后我们就被带入画的世界。我们走进里面,才发现这是梦的第二重。
我和程偶走在那条街上,路灯融化的灯光流泻在我们的肩膀上,伸手就能摸到蓝色的天空。我们沿着街道一直走,然后天黑了。可是我发现没有月亮。
“这里怎么没有月亮?”我对程偶说。
“因为我没有画上去。”程偶说说。
“不,我一定要找到月亮。”
说完我就继续沿着街道走,加快脚步,希望能快点找到月亮。我先是刺穿了一片云层,云层刺穿之后流下黑色的液体,流在我的脸上,身体上。而程偶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然后我打碎了一片天空,深深地去挖掘那片天空,被玻璃一样的天空刺伤了,身体流着血。我以为打碎天空,月亮就出来了,可惜不是。最后我从打碎的天空的裂缝里拉下了整个宇宙,我在那些星辰里面找,可是还是找不到月亮。我颓废地累倒在地上,程偶过来轻轻地抱住我,很温柔,又很熟悉。
我在一个街边公园的湖里找到了月亮,原来它被人丢弃在这里。我怀抱着它,然后把它放到了天空上。我的夜空一定要有月亮。
“找到月亮的话可以回去了吗?”程偶问。
“我们怎么回去?”我说。
“当然是沿着走来的路走回去啊。”
我又沿着原来来的方向走回去。可是路的尽头出现了一群山峰,像是一个女人的裸体。
“我没有画过这些山。”程偶说。
“你忘了,我既然不能主宰我的小说世界,那你就能百分百地控制你画的内容吗?”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