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田家的日子里,玉航收获了转生以来最快乐的体验,他第一次感觉到,他像个人,像是个有温度的生物,而不再是冰冰凉的玉石,冰冰凉的玉神。
每天都要想着法子去哄田思秋开心,还一起上山采药草,再一起下河摸鱼虾。玉航觉得没有比活在山野小村更快活的事了,肆意潇洒,无忧无虑。
直到村长出现了。
“咳咳!”村长穿着棉布衣,挺着肥肚子出现在了田家的院门外,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一口痰就吐在了门前。“我说,你们家这田租可很久没交了啊!再不给钱这房子我可就拿走了!”
“不能啊不能啊。”田父撑着笑脸,顺手扯了厨房仅有的两条熏肉干,笑嘻嘻地递了过去,“村长,今年收成确实不好,您也知道。这里一点意思,您先收下,再宽限几天吧!”
村长一手接过熏肉干在颠了颠,砸吧砸吧嘴,“这还真是一点意思。”
田思秋正坐在院子里和玉航晒着药草,听着这话就闷气将手里正要排放整齐的药草一把撒在了地上。玉航对田思秋使脾气可敏感了,当下也不好插话,只是默默地将田思秋弄乱的药草重新排好。
田父搓着手,思量几番,又进了厨房拿出了一坛酿了几年的米酒,腆着脸递了过去。
村长满意地摸了摸酒坛子,这才说道:“就三天啊!三天之后必须交田租了,你看看别人家谁家向你们这样拖着的?不像样子啊!”
“啊是是,我们注意,一定注意。”
待得村长走了,田父才站在院门口长叹了一口气。
“简直是欺负人!”田思秋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看着一筐子药草出神。
“可是缺钱?”玉航问道。
田思秋说道:“不关你的事!”
穿着田父的衣服,袖口都扎紧了,玉航将手摸进了怀里去掏乾坤袋,像是变戏法一样将一枚玉佩递到了田思秋面前,“不算什么值钱货,先拿去救急吧,算是我这些天的住宿费用了。”
看着面前碧绿的玉佩,田思秋却没有去接,闪烁的眼神看了那玉佩几眼,田思秋低下了头嘟囔着:“都说了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了?你们房子要是被收走了,我住哪儿呀?”
“你!”田思秋抬起头来瞪着玉航,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玉佩,又压低了声音说:“谢了。”
村长显然是个识货的,还不断追问着玉佩的来源,田家人却一口咬定是捡来的横财。见实在是套不出话来,村长也只能咬咬牙就此作罢。
田父却还是皱紧了眉头:“今年的收成怕是撑不过以后的日子,冬天我进山去打点猎物吧!”
“不成!”田思秋连忙阻止,“附近的猎物早被猎光了,深山里又太危险,爹你忘了隔壁村的张伯就被老虎拖去一条腿?”
“总也不能让你们娘俩挨饿呀!”田父直搓手。
玉航这时候说话了,“其实我……”
田父一拍大腿:“对啊,现在家里还多了一个人嘛!”
“管他呢!”田思秋哼哼着。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知道这山里藏着宝贝。”
田思秋疑惑地问,“能有什么宝贝?”
“玉石。”
“玉石?”
“玉石?”
田思秋和田父同时问道。
“对,这山里埋着很多玉石,都是上好的材质,如果细加雕琢,更是价值连城。”
田思秋问道:“对了,上次在山里遇见你,你也说是来找琢玉的人的,莫不是你早就知道这里埋着玉石?”
“没错,储量还不少,只是可能埋的有点深。”
“那不成,这东西要是挖出来了,是朝廷管的,我们不能私卖。”田父摇了摇头。
“哎呀,爹你就不知道瞒着吗?要是真的有玉石,我们不说别人也不知道啊!”
田父连连摆手,“不行的,这要是被查出来私营玉矿,可是砍头的罪啊!”
玉航看着紧紧绑在田思秋脚腕上的红线,认真地说道:“那便学琢玉吧!”
田父和田思秋愣愣地看着玉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玉航笑了笑,“田岭琢玉的田家,我没有找错。错的,是时间而已。”
村长从田父那儿得知了玉矿的消息,惊得嘴都合不上了,“你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呃,是我们家的客人说的,我也还没有去挖挖看有没有,要不我挖到了再跟您说?”
“哎好!”村长点了点头答应了,在田父临出门时又出声叫住,“等等!你等会儿!这样,你明儿叫上你们家那位贵客,我们村里的人一起去挖,这也不是你我二人的事,要是真的有玉矿,那我们村都要过上好日子了!”
在玉航的指引下,村民们在半山腰一个偏僻的位置挖了大半天,终于“哐”的一声,铁锹挖出了碧绿的玉石,村长笑得脸上的肉乱颤,那双小眼睛都看不见了。
上报了朝廷后,朝廷更是派了不少人马来开采玉矿,玉航一下子从一个外乡人变成了村子的救世主,人人见到都笑着喊一声,“玉郎!”
“玉郎!您看往这边一路挖过去怎么样?路线会不会偏?”
“玉郎!您可真是神仙下凡,来保佑我们村子来了!”
铁铲梆头日日作响,一车车的玉石从山里运到村子里,再精挑细选运出了村子。
玉航笑看着自己的前身被一块块分割,被一车车运离。
也好,这样也好,埋着也是埋着,能为凡间添些好处,也算是它最后的用处了。再也不用驻守在田岭了,你可以行遍大陆,甚至漂洋过海,去寻一片你喜欢的天地吧。
田思秋不知何时站到了玉航身边,手里提着饭盒,却是不出声。她看见玉航笑着看大家开采矿石,笑得欣慰,却也带着遗憾,带着不舍。
“怎么?可是后悔了?”
玉航偏过头来,“嗯?后悔什么?”
田思秋耸了耸肩,说:“谁知道呢?”
玉航看了看手腕上的红线,“是啊,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