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玉佩后,官文航第二天就醒了。
一直魂不守舍坐在床头的官文轩特别激动,“哥!”
官文航却突然一把抓住了弟弟的手臂,“先别哥了!我昏过去多久了?”
“呃,两个月。”
“还好还好,还来得及,来得及……”官文航念念叨叨地就要下床,整个人生龙活虎的一点也不像躺了两个月的病人。
“哥,什么来得及来不及的?你才刚醒,要不要我叫大夫再看看?”
“看个毛线!再看你大嫂要没了!”
官文轩看着自己的大哥手忙脚乱地穿着外衣,眼底有些湿润。
“哥,你是脑子坏了吗?我哪来的嫂子啊?来人啊!快把鬼医请过来!”官文轩拉住欲冲出房门的官文航,直觉鬼医一定知道什么。
“喊什么喊什么?这世道出个诊还不让人午睡了。”鬼医背着手走了进来,“哎呦你醒了,我看看我看看。嗯,不错不错。”
“别啊鬼医,我哥好像撞坏脑子了。”
“我没有!”
鬼医伸手按住了躁动的官文航,“小子别急!是你的姻缘,逃不掉的。”
“鬼医你也傻了吗?我哥连个未婚妻都没有!”
“你忘了我昨天跟你说的话了?”
鬼医笑吟吟地打量着官文航,“看这样子,你是记起前世了。”
“你,”官文航终于冷静了下来,“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啊!”
这两人说话像猜谜一样,官文轩可不干了,“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过,他不是你原来的哥哥。你那倒霉哥哥的魂魄还没到这世上走一遭呢,就去鬼门关报道了。阴差阳错,他这一缕孤魂正好游荡到皇都,见着适合的肉体,便趁机转世了。”
“没错,以前我失去了前世的记忆,如今终于是想起来了。”官文航看着鬼医,笑得有些凄凉,“你既然能看出我的姻缘,能不能算一下,这辈子……”
鬼医抬手止住了官文航的话,“世上最不可测的便是姻缘,世上最残忍的也是姻缘。缘份缘份,姻缘只有缘,这份嘛,就看人为了。小子,再急也不急在这一时,你看你弟弟这傻样,还有你的爹娘,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再走吧?”
“哥,你要去哪儿?”官文轩紧紧地拽住了大哥的衣服,敏感地觉得这一走绝不简单,可不是像十年前陪太子游历一样归期有望。
官文航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对鬼医说道,“我知道了。”
犹豫再三,官文航还是将真相告诉了家人。官玖本就对鬼神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而且有神秘兮兮的鬼医在场,当下就信了官文航的说法,即使再不舍,也理解儿子的心急。
没有过多的停留,官文航连夜收拾了一些盘缠就离开了皇都,直奔花朝国而去。
官文轩倚靠在门上,看着官文航的身影渐渐消失,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哥哥怎么就不是他哥哥了呢?
不过大哥既然说是要带大嫂回来,那么大哥心里一定还是把官家当成自己家了。也是,叫了二十五年的爹娘,欺负了二十年的弟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狠心割舍下的吧?
“小子,一个人觉得孤单了?”鬼医站到了官文轩身边。
“才没有呢!”官文轩微微鼓起了腮帮子,“他常常离开家里,一走就是一两年,我还不是一个人过的好好的?”
“小北现在很不好。”
“她怎么了?”官文轩马上又担心了起来。
“她好了。”
“什么呀?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官文轩觉得鬼医一定是自己的克星。
鬼医叹了口气,“你可知我当初为何执意要带走她?”
“你不是说她们两个适合学医吗?”
“她们其实资质也就一般,我见过很多比她们好的适合学医的苗子。我带她们走,是因为她们的命格。”
官文轩坐在了门槛上,他觉得鬼医要讲很久,这很明显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的开头。
鬼医也顺势坐在了门槛上,长长的头发在他背后铺了满地。“小南生性至纯至善,却又无比脆弱。而小北的命太硬,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天煞孤星。皇都纷乱复杂,不适合她们生存。本来这些人是死是活也和我无关,但是看见她们两个嬉戏玩闹的天真样子,我竟然一时觉得有些可惜,所以我决定带她们回鬼医谷。”
“为了降压小北的命格,我决定以毒攻毒,让她学习蛊毒之术,甚至直接用肉身来养毒。毒性刚烈,可以暂时压制她的命格,所以这么多年来你们都与她相安无事。两强相遇,总有一灭,她的命格实在太硬,再烈的毒性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她的命格所磨灭。这么多年来,她每年都要往身体里注入新的毒素。但是两个月前,她的命格变了。”
鬼医幽幽地看着官文轩,“因为你。”
“因为我?”
“没错,这次她回到鬼医谷后,我看见了她身上的红线,红线的另一头……”鬼医指了指官文轩的脚腕,“在这。”
官文轩摸上了自己的脚腕,那里空空如也。
“有了姻缘线,天煞孤星的命格自然就变了。所以她体内的毒性对她而言就太过强烈了,她能撑着回到鬼医谷,也真是天意,命不该绝啊!”
官文轩眨巴着眼睛,“我总觉得你们是联合起来骗我,我哥骗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世上哪有什么鬼怪,哪有什么命中注定之类的,不过就是说说。”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鬼医伸了个懒腰,“反正快死了的是小北又不是我,哎呦累死了我要去睡了。”
“等等!”官文轩拉住了准备起身的鬼医,“你说小北?什么死不死的?”
“我说了啊,她的命格变了所以毒性发作了啊。”
“那你不给她治治?”
“我治了啊,还没治完就听说你哥快被小北毒死了,小北就急了,死活让我先来皇都救你哥,所以小北的疗程就耽搁了啊。”鬼医掐着手指算了算,“嗯,照理说她自己也能吃点药再撑几天,应该也就两三天之后快死了。”
“你!”官文轩简直不敢置信,“你不是他师父吗?你都不着急的吗?”
“哎呀急也急不活的,啊唔——”鬼医打了个哈欠,“我们还是先睡一觉再说吧。”
“睡个鬼啊!快点回鬼医谷救小北啊!”官文轩拽着鬼医的领子吼着。
“我要睡觉嘛!”
“你坐马车回去,在马车上睡!”
“我没钱雇马车。”
“我给你钱,我帮你订马车!”
“外人不可随便进鬼医谷。”
“那我去!我给你驾车!”
“都说了外人不可……”
“我是你徒婿!”
“嗯……那好吧。”鬼医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在官文轩火急火燎地跑开去找马车之后,鬼医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容,“臭小子,我还治不了你?走咯,给乖乖徒儿送未婚夫去咯!”
鬼医谷里,林小北正在瀑布旁打坐,身周围绕着一圈黑气。
黑漆漆的天空没有半点星光,只有一枚弯月发着朦胧的光。长风吹过山谷,犹如巨兽在嘶吼,又如片片冰刀划过林小北的身体。
林小北睁开了双眼,本来棕黑色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泛起了诡异的红色,又慢慢消退。
林小北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在寒风中化作白烟,融入那一片黑气之中,就像往墨水里滴了一滴清水,很快就消失殆尽了。
“终于可以自如地控制身体里的毒素了。”
林小北满意地伸出了手,那一团弥散的黑气迅速汇集到掌心。随着林小北手指一挥,那黑气如快箭一般射入水中,竟像是化作了液体,染黑了一片流水。
“小北,你终于练成了!”林小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守在后面不远处,同样裹着大衣站在寒风中的还有死活要陪着来的陆飞舟。
“姐!”林小北小跑过去拥住了林小南,将被冻僵的脸直往林小南脸上贴。
“哎哎!你这鬼丫头!”林小南被冷的别开脸去,却还是打开了大衣将林小北一起裹了进去。
两姐妹挤在一件衣服里,嘻笑着往回走,留下陆飞舟一脸无奈又忍不住笑着跟在后面。
鬼医谷里的地形就像一个阴阳太极图,北边一半是喜阴喜暗的奇花异草、蛇虫汇集之地,南边的一半是向阳向光的草药丛生之地。
鬼医本来自己一个人在谷里,常常席地而睡,或者找根树枝就当是床铺了。自从收了两个徒弟,就在两边各修了一间房子,分别给林小北和林小南居住,不过两姐妹常常一起睡。
一起回到了林小南的屋子里,冬琳正睡得香,屋子底下生了地暖,暖洋洋地让林小北一进门就想躺床上睡觉。
“如今可算是熬出头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没有?”林小南一边将衣服挂起来,一边轻声地询问着妹妹。
“嗯……”林小北看了看刚进门的陆飞舟,“总不好打扰你们培养感情的,以后我照样去外面游荡?”
林小南轻轻地在林小北的脑壳上弹了一下,“我们只是回来看看你而已,小琳现在天天吵着要回皇都找小杰玩呢!”
林小北托着腮,“那要是我也出师了,师父岂不是又要一个人呆在鬼医谷了?那多惨呐!”
“得了吧,我看你们师父恨不得你们赶快出师。”陆飞舟调侃道。
林小北白了他一眼,“不过我确实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成功了,还以为要等到四五十岁呢。唉!又一个大麻烦得提前解决,好烦呐!”
林小北苦恼地抓着耳朵,却不知道这个大麻烦正驾着马车,急速往鬼医谷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