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林小北，官文轩总算是确定自己逃过了一劫。
踩着松软的白雪回到院子前，官文轩不由得往手里呵了一口白气，才走进了院子。
下人们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官文轩想他们应该是看下雪了就回各自的房里取暖了吧。
房门还大开着，官文轩一脚走进去，立马就吓傻了。
他的大哥官文航倒在了地上，在这么个下雪的傍晚里热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哥？哥！你怎么了？”官文轩半扶起地上的哥哥，但是官文航紧闭着双眼没有半点反应。
突然想到了什么，官文轩赶紧抬头去看桌上的糕点，果然少了两块！
完蛋了！
林小北应该还没走远吧？
“来人啊！来人！”
官文轩把哥哥抱到床上，吩咐了下人赶紧去叫大夫，自己则冲出了房门，直奔林府，希望能在中途拦下林小北。
不应该啊，林小北再怎么胡闹也不会下这么重的毒，都是些痒痒粉抽筋丸什么的，大哥刚才那样子也太严重了，得赶紧把林小北叫回去看看。
一路狂奔的官文轩一直跑到了林府大门。
“官二公子？您这么急有什么事吗？”
“林……小北……”官文轩扶着门梁气喘吁吁。
“三小姐不是去找您了吗？都出去好久了，一直没回来呢！”
“没……没回来？”官文轩怀疑自己跑太急了，没看见林小北，又往回跑去。
天色渐晚，官文轩再次跑回到了林府。
“官二公子？您这是又来找三小姐吗？”
“对……对的！”
“可是三小姐还没回来啊，这都这么晚了，该不会出什么……”
“没回来……怎么会……还没回来……”官文轩累得靠着门梁坐倒在地上，“要是……要是回来了，赶紧去官家告诉我一声。”
“好嘞！一定一定！”
官文轩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回到家里已经是月上中天。
官文航还躺在他的床上，此时盖了两张棉被，官玖摸着他的额头，“怎么还是这么凉啊？”
大夫摇了摇头，开始收拾药箱，“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这脉象太过复杂，病症也十分罕见，老夫治不了，也不敢随便开药方。”
官文轩倚靠在门背面，看着床上连呼吸都微不可闻的官文航，一时脑子空白。
林小北难道想置他官文轩于死地吗？就因为给她父亲下了泻药？还是她早就想收拾掉这个多余的未婚夫？
官文轩摇了摇头，明明今天下午还一起看雪来着，不可能，不可能的。官文轩喃喃自语，“林小北，你到底在哪儿啊？”
林小北神出鬼没是出了名的，夜不归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林府并没有因为今晚林小北没有回来而大惊小怪。
皇都的郊外，有一座树林密布的山，林小北捂着胸口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一道钻心的痛让她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该死！
毒性怎么会提前发作？
林小北在皇都消失了两个多月，官文航就昏睡了两个多月。
与其说是昏睡，不如说是假死。
官文轩靠在床头看着一直没睁眼的大哥，整个人颓废得不得了。皇都里的大夫都找了个遍，连欧阳文华带来的御医也连连摇头，官文航现在就凭着沈夜柏送来的人参吊着一口气。
不过说来也奇怪，从一开始的浑身发烫到后来的身体冰凉，官文航的体温第二天就算是恢复了正常，只是一直处于比较低温的状态。
胸口也没有可见的起伏，让官文轩总担心大哥不知什么时候断了气，每每去探鼻息又总能感觉到微弱的呼吸。
官家人的这颗心就这么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的。
知道了官文航是吃了林小北送来的糕点后晕倒的，虽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官家的人对林府算是埋怨上了。官玖也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林路，林路站在官家的大门等到雪染白了头，才无可奈何地长叹了口气离开了。
“林小北……”
官文轩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见到林小北，在心底里，他还是觉得林小北不可能做的这么绝情。
“你是谁？你不能进去！”外面响起了喧闹声，官文轩正要开门看看情况，外面的人抬脚一踹，两扇门面就摔了下来。
“你是谁？来做什么的？”官文轩抽出腰中折扇，猛地一甩，扇骨中伸出一把利刃，直指来人的咽喉。
“鬼医。救人。”
来者披头散发，长发直至膝盖。衣服也不好好穿，就这么套了袖子往身上一带，用腰带随意地绑着。那苍白的脸上，唇如罂粟花一样红，眼下是浓重的乌青。
像鬼一样。
鬼医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利刃，往旁边移去，懒洋洋地问道：“人还要不要救了？大冷天的还要我出诊，现在又是个什么意思啊？”
“要救！要救的！”官文轩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连忙收起扇子拉着鬼医就往房里跑。
鬼医被他拽得险些被门槛绊倒，“哎呦慢点啊，急又急不活！”
来到床前，鬼医将双手背在身后，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官文航的脸色，“呦！不简单呐！”
显然是来了些兴趣，鬼医就着官文轩搬来的凳子坐下，从被子里拉出官文航的手开始把脉。
“唔……哦？嗯！”
官文轩被他这么整的懵了，一颗心不上不下的，“所以我哥他……”
“嘘！”鬼医摆了摆手，不让官文轩说话，又掀开了被子在官文航身上摸索。
微微扯开了官文航的衣领，鬼医伸手探了探他的脖子，上面果然有一道浅浅的痕迹。“他以前脖子上戴过什么东西？”
“一枚玉佩，和我的是一对的。”官文轩从衣领口拽出自己戴着的玉佩。
鬼医突然就冒出到官文轩面前，拿起玉佩来细细端详，玉佩触手即温，却并不是官文轩的体温余热，而是自己在发热。
“这玉佩，一直都会发热吗？”
“发热？没有啊。就是普通的玉佩，刚好买了一对，就给我和我哥一人戴一个。”
“什么时候买的？在哪儿买的？”
“这和我哥的病有关系吗？”官文轩严重怀疑鬼医是被玉佩分散了了注意力。
“少废话，你回答我就是了。”
“应该是我十岁的时候，我哥当时要跟太子殿下去游历，爹就买了这个玉佩，说是可以护身。好像是在青龙寺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这么个买玉佩的，死活要我爹买下，说得这玉佩有多神似的。我一直觉得我爹是被坑了，不过戴着就戴着呗，又不会少块肉。”
鬼医一用力将官文轩的玉佩扯了下来，绑着玉佩的红绳应声而断，扯得官文轩后颈发疼。
“你干什么呀？！”
鬼医将玉佩给官文航细心地戴上，腿一翘，手这么往后一撑，模样十分猖狂地坐在床沿，“小北跟我说了，糕点里她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放，因为你肯定不会吃，所以那只是正常的点心。”
“怎么会？那我哥他？”
“你哥本就不该来到这世上的。”鬼医问道，“你母亲生他的时候一定是难产，对吗？”
“确实是。”官文轩皱起了眉，“可这不是没事吗？我哥都长这么大了。”
“他是不是从小身子骨就弱，直到戴上了这玉佩才开始习武？”
“那是因为要保护太子，需要会点功夫，所以才……”
“那好，他的玉佩就是在他倒下的那天碎掉了，对不对？”不等官文轩回答，鬼医继续说着，“也许你没太注意，从那天起你戴着的玉佩就开始发热，其实你应该知道的，因为那温度比你的体温要高一点。”
“你难道想说我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因为一块玉佩？”
“嗯哼！”鬼医点了点头。
官文轩却笑了，“是林小北特意让你来抓弄我的吗？拜托你们找借口也编个靠谱点的，说是什么撞了邪鬼上身我可能还会信一下。”
“小子，你看我今年多少岁？”鬼医撩开了长发，将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虽然脸色苍白眼底发黑，鬼医的精神却是很好的。一头长发乌黑柔顺，露出的手腕也显得很有力。
官文轩没有回答，鬼医又放下了头发，“十三年前，我来过一次皇都，带走了两个女孩。那时候，我的模样和现在没有分毫差别。鬼医的传说你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的吗？”
鬼医伸出了两根手指，“我的名声在两百多年前就传遍大陆了。”
鬼医站起身来，慢慢走到了官文轩旁边，开始绕着呆若木鸡的官文轩踱步，“你去过西域吗？你听说过西域传来的各种异闻吗？知道为什么辰国境内没有那么多怪事吗？你知道小北不在皇都的日子到底在干什么吗？”
“官、文、轩。”鬼医从官文轩背后探出头来，在他的耳边说道，“这个世界，从来不是你认识的样子。”
“那你刚才说，”官文轩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颤抖的声音，“你说我哥本就不该来到这世上。”
“对啊。”鬼医走到床边，手指划过官文航已经变得温热的脸，“这个人，不是你哥。应该说，这句身体里的，从来不是你的哥哥，官家这一代，本就该只有你这一个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