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柏虽然腿脚不便,但是脑袋很灵光,又有沈氏山庄和安国侯府撑腰,在商场上那叫一个叱诧风云。
如果你不是行商的人,或者稍微孤陋寡闻那么一点,在你见到他的时候,绝对想不到这么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病态男子会拥有千万身家,就差富可敌国了。
现在在沈夜柏面前谈着丝绒生意的西域商人那叫一个毕恭毕敬,自从沈夜柏进门以后就嘘寒问暖,亲自给沈夜柏倒酒夹菜。
“黄老板不必如此客气,此番不过是商量最后的定价而已,如果这批货卖的好的话,以后我们可以再次合作。”
黄老板听言立马就给沈夜柏敬酒,“哎,谢谢沈老板了!我在皇都的生意可就指望您了,您可得好好给我开开市场啊!”
沈夜柏挥挥手让杜一奉上已经写好的文书,笑得十分和善,然而一阵细碎的谈话声让他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边。
“……那可就恭喜宋兄了……谢依青那个……真是稳赚不赔啊!”
隔音还算不错的包厢里传来隔壁房间的喧闹声,沈夜柏十分敏感地捕捉到了谢依青的名字,轻声说:“杜一,去看看隔壁的讨论什么呢,这么兴奋。”
黄老板以为隔壁的人喧哗之声惹得沈夜柏不快,立马就说:“沈老板,这些人不知礼数,竟然惊扰到你了,我让人去教训一下他们?”
“不必,只是有些好奇罢了,皇都的事错综复杂,黄老板如果不想躺着汤浑水……”
知道沈夜柏不只是简单的商人,黄老板也不好探究其他的事情,“哎不敢不敢,我做好这生意上的事就好了,沈老板您自便,您自便哈哈!”
一餐饭敷衍着吃完了,送走了黄老板,杜一正好回来了。
沈夜柏头也没回,“怎么样?”
杜一面无表情地说道:“是宋英和他的几位好友,最近他升了官,据说是因为和谢家小姐有婚约,上头看在侯爷的面子上给他升了职,卖他个面子。”
沈夜柏的脸色很不好,本就有些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些红,挡在宽大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他得不到的……他得不到却百般珍惜的人,现在被别人当作了一块垫脚石……
杜一偷眼去看沈夜柏的表情,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后续的谈话,“唔……”
“说!”
“我听见他们在开玩笑似的说,要在半个月后的赛马会上给谢家小姐使绊子,若是宋英趁机因为救谢家小姐而受了点伤……之后再使点计谋,让谢家小姐做出些对不起他的事来,那时候就算退婚的话,侯爷可能会因为心怀愧疚而……给他再行点方便什么的。”
杜一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主人的脸色,看着沈夜柏一点点阴沉下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却还是把话说完了。
沈夜柏气极反笑,“哈!好啊,真好!”
回到安国侯府的时候已经是新月初上了,杜一慢悠悠地推着沈夜柏回房,顺路让心情不好的主子欣赏一下夜色,可沈夜柏始终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路再长也有走完的时候,杜一推着沈夜柏回到了柏园,却发现沈夜柏的书房房门大开,门口站着谢依青身边的大丫鬟。
杜一感觉这个冬夜里似乎暖和了一些,他知道沈夜柏现在的眼睛里一定是闪着亮光,满眼温柔。
等进了房门,就看见谢依青趴在暖炉旁的狐毛地毯上看书。听见了轮椅的声音,谢依青抬起头来,果然见到沈夜柏回来了,开心地叫着:“沈哥哥,杜哥哥,你们回来啦!”
沈夜柏的语气一点也不温柔,“怎么又趴着看书?那里光线也不好,当心看坏了眼睛!”
谢依青又挨了训,委屈地撇了撇嘴,不舍地从暖和的地毯上爬起来,坐到了光线充足的书桌边,小心翼翼地问着:“这样可以了吗?”
沈夜柏这才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示意杜一可以退下。
杜一恭敬地鞠了一躬,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去,还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主子变得如此不坦诚。明明恨不得把谢家二小姐捧在手心里呵护,却常常强迫自己板起脸来训斥。
沈夜柏自己转着轮子来到了谢依青身旁,问道:“在看什么书?”
“是郝学文公子新出的诗集。”
“郝丞相家的大公子确实很有才学,可惜并不关心政事,不然的话,去考个状元捞个官职,也会像他爹一样是个好官。”
谢依青转了转眼珠子,“说的好像你又认识他一样。”
沈夜柏轻轻地笑了笑,“不巧,这次我还真是认识这位郝大公子。说实话,皇都里有点名气的人我几乎都认识,怎么每次你都不相信呢?”
“因为总感觉除了官哥哥以外,你就再没有朋友了。”谢依青趴在桌子上,在书页上画着圈。
沈夜柏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否认,“呐,说点别的事吧。”
谢依青将脸转过来看向沈夜柏,“沈哥哥想说什么?”
“那个,赛马会,你别去了吧。”
听见赛马会谢依青倒是精神了,马上挺直了腰背,“为什么不去呀?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就马术还可以称得上是拔尖儿的。”谢依青嘟嘟囔囔着,“我想去嘛。”
沈夜柏也知道谢依青最是期待赛马会,只好放柔了声音,像是恳求一样地说:“别去了,留下来陪陪我。”
“你不去吗?每一年你都去赛马会的呀?你不是说看着大家活力充沛的样子,自己也会精神百倍吗?”
“我的腿受了寒,大夫说要减少外出的时间,青儿,别去了,我教你画画怎么样?你不是一直说想学画梅花吗?我亲自教你画,保证一教就会。”
“唔……”赛马会对谢依青的诱惑显然更大,她又趴回到桌子上,鼓着腮帮子在思考。
沈夜柏看着她纠结的样子,也不再劝了,心里只有心疼和无奈。
过了许久,谢依青终于是将头转了过来,拿起诗集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黑眼睛瞅着沈夜柏,轻声地说:“沈哥哥,我想去。”
“去吧。”沈夜柏笑着说。
谢依青的表情很快就放晴了,抬起头来没心没肺地说着:“沈哥哥最好了!”
不,我一点也不好。
沈夜柏将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却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消沉,他的眼睛里闪着贪恋,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青儿,我一点也不好,但是我想将所有的美好都给你。
谢依青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将沈夜柏送给她的书放到了书架上。沈夜柏送给她的东西太多了,光是书就几乎堆满了房间里的整个书架,更别说仓库房里各种各样的首饰、衣服、玩具,甚至还有沈夜柏亲手做的风筝。
大丫鬟服侍着谢依青睡下,点上了安神的熏香便关上了房门。
谢依青却是睡不着,她已经很多天难以入眠了,翻来覆去直到下半夜才睡得着。现在她已经习惯了,只是躺在床上任由思绪凌乱地活动着。
她是傻,可她不是傻子。
对于一些事情她的反应也许会比常人慢一些,但是她也懂得人情世故,知道谁对她好,知道谁对她有恶意。
这几天总是会想到娘亲,当然不是安国侯夫人,谢依青的生身母亲只是一个妾室而已,她其实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姐姐不一样。因为姐姐是安国侯府的嫡亲大小姐,代表着安国侯府的脸面。而她,只要不做出让谢家为难的事情来,就可以了。
谢依青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身世有多惨,即使从来没有见过亲生娘亲,她也一样活得好好的,没有受到传说中的不公平对待。所以她也融不进庶女们的圈子,因为她们总是抱怨着庶出有多么多么不好,怨念自己没有生个好身份。
谢依青甚至觉得自己的姐姐有点可怜,明明只比她年长两岁,自己在玩闹的时候谢书柳却只能乖乖地学习四书五经,自己在午休小憩的时候谢书柳还在练习琴棋书画。
就连两姐妹最喜欢的赛马会,谢书柳也不能尽欢,因为在谢依青可以肆意地驰骋在马场里的时候,作为安国侯府大小姐的谢书柳还要和其他名门贵族的小姐打好关系。
而谢依青最最同情姐姐的,还是所谓的爱情。
谢家的两位小姐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谢依青也懂得自己只要不惹是生非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好了,她甚至知道就算是有着未婚夫的自己,也会有心仪的男子。那个因为腿伤而笨拙地想拒她于千里之外,而又忍不住靠近的男子。
沈夜柏不想让她去赛马会,她本来是马上会答应的,无论沈夜柏想让她做什么她都会答应。但是她这次一定要去赛马会,至于原因,那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
因为她那可怜的姐姐。
谢依青早就和姐姐约好了,要在赛马会上帮她攻略她的心上人。虽然知道那是一门侯府绝对不会同意的婚事,谢依青还是答应了,因为那是她的姐姐。
而且姐姐答应她会要满足她的一个要求。
谢依青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傻傻的她,也要开始行动了,因为和宋英订婚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就算做出些惊天动地的事来,也要让那个有所顾虑的男人心甘情愿地对她表露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