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芷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玉容还是坐在她身边绣着衣服,恍惚间以为还是昨天一样,看见尘殇坐在一边刻着玉,脸色臭臭的,好像谁惹了他一样,冰芷才清醒过来。哦,原来又是一天了,她又醉了。
冰芷缓缓运了一下法力,感觉恢复了三成,还是有些乏力,知道现在的自己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不能逞强。
那清华阁的诅咒果真比她想的要厉害的多,三姐姐不过是经历了一次,她却宛如剥离法力一般的疼了两天,如今的法力还这般微弱,让她很不习惯。
冰芷知道玉容会一直守着她,恐怕尘殇也是一直守着她,没有离开。
“玉姨,我想吃点心。”
玉容放下手里的衣服,摸了摸冰芷的额头,发现没有冷汗了,才道,“我让三儿给你做。”
“谢谢玉姨。”冰芷甜甜的笑着,大概只有在这里她才能真的感觉到所谓亲情的温暖,明明这位应该是怨恨他们天界皇室一族的。
玉容出去之后,冰芷才把目光移到尘殇身上。尘殇知道冰芷在看他,但是没有如往常一样抬头,好像在和谁赌气一样,冰芷觉得这样的尘殇可爱的紧。
“尘殇,昨天吓坏了吧。”冰芷不自觉的已经把尘殇当做弟弟一样的存在了。
尘殇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抬头,“姐姐……”
尘殇喊的委屈巴巴,若是让魔界的人看见他们的主君这副模样大概会觉得他被摄魂了吧。
冰芷笑意浅浅,让尘殇坐过来。尘殇放下手里的玉,坐到冰芷的床边。
冰芷帮尘殇扶正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些歪了的发冠,笑道,“你担心我什么,不过就是疼些罢了,不要紧的。你瞧,发冠都歪了,叫外人看了笑话。”
尘殇任冰芷的手慢慢捋顺他的头发,帮他把发冠重新戴上,就像回到了他第一次见到冰芷的时候,冰芷也是这样和他说的。那时候他看着冰芷的疼痛无能为力。现在,也一样。
“姐姐,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这般伤害自己了?”尘殇小声说道。
冰芷没有回答,有些答应了她却肯定做不到的事情,她不想给出承诺。
“我知道姐姐不会答应的,毕竟……是我逾越了。”尘殇退后一步,拉开了他和冰芷之间的距离,又适当的做出了受伤的表情。
冰芷有些无措,她本不是这个意思,况且她也不善于做解释这种事情。
“不是,我只是……”冰芷突然想到她面前的尘殇是魔君,不是她潜意识里以为的小男孩,一下子止住了声音。
尘殇听见冰芷说了一半的话,突然顿住了,知道冰芷必是想起了他的身份,突然有些失落。当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冰芷可以倾情相待;如今他站在高处时,冰芷却刻意疏远。
“但是,昨天还是谢谢你,若是没有你的酒,我大概会受更多的罪吧。”冰芷笑道。
“姐姐不问问我昨天去了哪里吗?”尘殇岔开了话题,他不想听冰芷说谢,就好像是冰芷欠他的一样,从始至终,他只想让冰芷欠他的只有“情”之一字。
冰芷不知道尘殇为什么故意岔开了话,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尘殇告诉冰芷,他去寻了顾正道,他发现顾正道非人非魔非仙,乃是修的鬼道,他顺便也把青竹和碧桃救了出来,已经安置在别苑里了。
冰芷有些疑惑,按理说修鬼道的一般都在鬼界,有魂魄却无实体,只有那些鬼界皇族之人才能修出人身,与各界平起平坐,顾正道不像是鬼界皇族啊,但他已修得人身,这该做何解释呢?
这个问题尘殇没有给她解答,冰芷以为尘殇也是不知道的,也
没有问,自己琢磨着。
冰芷想事情想的入迷,没有注意到尘殇说碧桃和青竹也在别苑里这件事情,一直到晚上,碧桃进来伺候的时候,冰芷才想起又忘了和尘殇道一声谢谢。
玉容给冰芷送了点心之后就没有再来打扰了,碧桃围着冰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冰芷觉得这会碧桃比银杏还聒噪几分,不过看在她经历了这么一遭的份上,冰芷也只当是逗趣,随她去了,正好冰芷还有很多事情需要理清楚。
碧桃叨叨了一晚上,最后是青竹实在看不下去了,把碧桃拉出去,冰芷才清净。
不过,冰芷清净了,又想要喝酒了,法力不足,再加上心事重重,冰芷觉得自己大概确实是有点依赖酒了。不过,这房里是不备着酒的,玉容不准冰芷多喝酒。
冰芷知道今天没有和尘殇解释,尘殇有些伤心了,但是冰芷躺在塌上摸着手上尘殇给的那枚戒指,想到她好像还没问过尘殇这戒指的事情,又想着,尘殇终究是要回魔界当他的魔君的,也不可能像青竹他们一样跟在她身边的,况且尘殇的心思冰芷一直都知道,只是尘殇除了清华阁宴会那一晚表露出的强硬,之后再也没有提过半句,这让冰芷在心里给尘殇的定位一直都犹豫不决,昨日虽说疼的有些恍惚,但尘殇怀里的温暖确实让她贪恋。
但是向来缘浅,何必挂怀,待尘殇有一日回了魔界,她与他便再难有瓜葛了。
冰芷垂下眸,把所有的心思都压了下去,翻身睡去,没有酒,那就只能靠睡觉来慢慢恢复法力了。
冰芷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她又梦见了那让她恐慌的梦,在梦里挣扎醒过来的感觉比消除诅咒承受的疼痛更让冰芷难以忍受,她生怕有一天她真的醒不过来怎么办。
冰芷醒的时候发现玉容正在帮她擦汗,“殿下,您又做噩梦了?”
每次冰芷到蔷薇别苑,除了喝醉了的晚上,冰芷总是会被噩梦惊醒,玉容便都陪着她,昨天玉容见冰芷心情不好,没有来打扰,早上来的时候看见冰芷面色痛苦,一身冷汗,抓着的衣角似乎是她最后的依赖一样,才推醒了她。
冰芷接过玉容手里的帕子,“玉姨,我又让你担心了。”
玉容心疼她,“在其他地方做过这个梦吗?”
冰芷摇摇头,她只有在蔷薇别苑才会梦到这个梦,不,或者说,在其他的别苑里,是其他的梦,只是都没有这般心痛罢了。但是,这些说给玉容听,不过是让她徒增忧心罢了。
“玉姨,你别担心了,只是梦而已。”冰芷抓着玉容的手说道,“我今天便要走了,你别总是给我绣衣服了,我的衣裳总归是够穿的。有时间歇一歇。我听银杏说,前些天玉姨看见巷尾的孩子,喜欢的紧,玉姨若是喜欢孩子,便去领养一个,若是有心仪之人,便嫁了吧,总不能往后余生,在人界孤孤单单的这么过下去罢。”
玉容点头答应,“有三儿他们陪着,这日子过得我很喜欢,殿下不必挂心。”
玉容又从袖中拿了一本册子递给冰芷,上面记录着顾正道从出现开始所做的所有事情,虽然有些只是听说,但大部分都是确有其事。
冰芷翻了一页大致扫了一眼,便收下了,冰芷心里有个声音在一直告诉她,这些事情她现在不能看,她需要真相,这些都不是真相。
玉容知道冰芷有自己的打算,也没有多问。
“那位公子离开了。”玉容记起尘殇离开时和她说的话,提醒冰芷道。
冰芷穿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不过很好的掩饰了。“离开便离开了罢,他总归是要离开的。”
“那位公子留了一封信,殿下请过目。”玉容递上一封信。
冰芷接过,并没有打开的意思。玉容知道,冰芷想一个人静一静了,便退了出去。
冰芷在玉容快要关上门时,终究还是劝道:“玉姨……你不要再恨我父皇了。”
“殿下歇息吧。”
玉容关上了门,在门前站了良久。恨这个字太过沉重,这么多年了,她早就不恨了,只是她更怨,怨天帝对这么好的女儿如此狠心,怨天帝有能力和责任却沉迷女色,怨天帝畏首畏尾,毫无皇室之风,更怨自己帮不了冰芷更多。只是这些又有什么必要说给冰芷听呢,就让冰芷以为她还在恨吧,不然冰芷又会在身上背一道责任,如今的冰芷已经够累的了,她舍不得。
房内的冰芷不懂玉容的心思,只当她还是结不了这心结。冰芷叹了口气,她非圣母,化解不了这世间的所有怨结,连她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心,又有什么立场去劝别人放下恨呢,更何况,有时候她都忍不住去恨,又怎么去劝别人放下呢。
冰芷打开手里的信,信里寥寥几笔,没说去处,没说理由,更没说归期,不过终究是不忍,遂留下一封信,告诉她,“勿念。”
冰芷自嘲的笑笑,他是魔君,怎可能真的日日与她这位无什权位的公主一处,到处多管闲事呢,她在悄悄的期待些什么呢,她早就该知道,月老牵的线都是易断的,于她更是如此。
碧桃进来的时候,冰芷还拿着那封信,身上笼罩的是碧桃看着心惊的落寞,还有低沉。
“公主殿下。”碧桃喊道。
冰芷回头,见是碧桃,顺手把信收了起来。“你和青竹先回去,我一个人去。”
碧桃虽有些担心,但到底还是被青竹捉了回去。冰芷看着碧桃一脸不情愿埋怨青竹什么都听公主的也不知道反抗的样子,心里那一点异样感也被她压下了。
冰芷出房间的时候碰见了三儿,没有去和玉容辞行,只是让三儿传了个话,说她走了。
冰芷其实没有想好去哪里,但是即使是帝京还是能见到不少修仙之人的,冰芷听他们议论说城郊附近有宝物即将出世,结伴想要去探探。
冰芷虽然觉得在这样繁华的地方理应不会有宝物出世,但她总觉得跟着这群修道者,她会遇见顾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