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人离开后,司徒兰芳这才快步走上前将我扶起。
他诧然道:“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我身上都是湿漉漉的泥浆,还掺杂着一些污物,形容十分狼狈。我着实不想让他看见我这么不堪的一面,但又多亏他认出我来,才使得官家不缉拿我。
“多谢世兄搭救,不然我就遭灾了。”我强颜欢笑,退开来,向他一拱手,别去。
司徒兰芳回神,忙叫住我道:“魏山月!”
我顿住脚步,说道:“世兄还有何事相问?”
“你……”他快步追上来因而有些喘,后指指天色,道:“这才二更天,我任你只身走街过巷,若你出了差错,我良心何安?”
“
“那就有劳您了。”我不想有意推辞而费心劳神同他争辩一番,只是抬眼望望前方,入目一片漆黑。
因为他的身份,我们回去路上逢着官家也安然无恙。
只是路上行人稀零,显得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我想起那日的事,心想做个了断,省得我膈应又不自在。
“过河的事,在下十分感激。若日后有在下力所能及之事,在下义不容辞。”我面色漠然,一步一步走得谨慎。
他跟上我的步伐,哑然失笑:“这么说就见外了。况且当日我错认你是男子,这才……说起来,我倒有些唐突了。”
司徒兰芳转头对我说:“你也不必一口一个在下,况且我们本就是世交,我与你家姊妹自小一处玩耍,熟识得亲如兄妹。这等小事,你大可不必如此挂怀……”
“世兄所言极是。”我漠然,不想再多说一字。
司徒兰芳本就不是多言多语之人,之后的路,我二人沉默地走完了。
自从那日遇见了司徒兰芳,之后出门大多数时候都能和他打个照面。
我不禁怀疑他在跟踪我,难不成真是无巧不成书?
可是司徒兰芳如今在官家做事,想着也不是那等无聊之人。况且,这人话不多说,可见心思深沉。我一个寻常人的闲事,他怎会放着自己的正经事不干来插手这等琐事?
然而,当我再次出发去寻找被贩卖的刘家寡嫂时,司徒兰芳出乎意料的出现在我面前,一瞬间把我吓得六神无主。
他一出现,官家也就不远。怎么,我又犯了官家的忌讳不成?
“我知道你在找人。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想要插手官家办案?莫非,其中有你认识的人?”司徒兰芳凝眸看着我,仍旧一身素色常服。
我在心里反复斟酌了几番,料想他也不会无聊到揭发我的所为,便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而后,我坦言道:“这事与你无关,你大可不必多事。”
司徒兰芳面无表情地瞅着我,半晌无话。我揣测他的打算,想了可能发生的好几种情形,最后打算走为上计之时,他却发话道:“这不行,令堂早前就嘱托过尊长照应你,且尊长又告诫过某不行不义之事,因此,你还是别逞英雄了。”
途中又遇到几个恶霸挡道,我赫然想起这回没带防身的物什,而这司徒兰芳儒雅清高,怕是也没什么武力。
这恶霸个个凶神恶煞,剽悍魁梧。一开口说话,仿佛刚打死几头牛似的,又凶又狠,杀气腾腾。
我心想,这可如何是好!
看向司徒兰芳,见他眼神冷峻,神色镇定。我不禁感叹:果真是大家风范,这等关头还能把临危不惧的样子表现得淋漓尽致。
“要钱,还是要命?”我试探地询问他们。
为首的恶霸怒目圆睁,瞪的像铜铃一般。
“自然是谋财害命!”
我还不及反应,却见司徒兰芳身形一动,眨眼间已将这几人制伏。
只听得他轻声道:“言之有理。”
他夺过恶霸手中的凶器,架在为首的恶霸颈上,缓缓移步到恶霸面前,睥睨地俯视他,问:“要钱,还是要命?”
恶霸头子横眉冷眼,依旧恶声恶气:“但求给个痛快!”
哈!还挺横。
“大哥!!”其余的恶霸神色凛然,惊呼出声。
“这位壮士!手下留情!”一个恶霸疾呼道,他见司徒兰芳如同冷面修罗一般无情冷酷,只好把头转向我,一改方才凶恶模样,极力央求:“小兄弟,你发发善心,求求你兄弟,放我大哥一条生路吧!”
谁知,我还没张口,恶霸头子率先就是一顿咆哮,怒喝:“休要多嘴多舌!”
于是我说:“大哥你看着办吧!”
司徒兰芳闻言,木然回头,眼中疑惑:“大哥?”何时我成了那打家劫舍的强盗匪首了?
除了为首的恶霸,其他恶霸们幡然醒悟,全都齐齐匍匐在地,阵阵呼号着“大哥饶命!”,恳求司徒兰芳给他们留一条活路。
“此等行径,有辱斯文。”司徒兰芳站起身,丢掉的凶器被稳稳插进脚旁的石缝里。
他瞅了瞅我,眼神微变,示意我继续前行,只留给他们一个孤高的背影。
我担心恶霸他们对我不利,忙不迭的跟上。
恶霸们原地面面相觑,同时,也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并肩行走的间隙,我问他:“你方才是如何三步之内将他们制住的?”
司徒兰芳目视前方,沉默了许久,方才反问我:“你确信是三步之内?”
我不假思索地点头,回想起方才的情景来,确实是三步。
忽然间,他抬手道,“日后再说。”转而指向百步之外的一户人家,问,“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她?”
那户人家的篱笆院里有个戴着头巾的妇人在给雏鸡喂米,她佝偻着身躯,就像八十岁老妪一般。
我再次点头,答道:“就是她,刘老四的寡嫂。”
南城钱家
钱山明的授业恩师突然传信来,说自己近来身体抱恙,疑是旧疾复发且愈发严重。言辞中无不表露出希望钱山明能尽快动身去往北城找到司徒兰芳,让他重新给张逍遥山人的独门秘方,医治其旧疾。
因为司徒兰芳是逍遥山人的爱徒,所以他得了这位隐世神医的真传。
既如此说了,钱山明自当该马不停蹄地赶往北城才是。
但是,其胞姐钱山雪因早年丧母之痛,害了心疾,经年不愈。平日里稍不留神,发作起来便有生命之虞。
如此这般,他只好修书与在外经商的父亲,书中写到欲带钱山雪一同前往北城,并承诺他一定快去快回,绝不途中耽搁或是逗留北城。
两日后,信鸽带回父亲的答复,只有一个字:允。
钱山明喜不自胜,急匆匆地跑去家姐庭院里,把父亲的话带给家姐。
钱山雪虽然对北城并无向往,也不是飞鸟的性子,但是,既然小弟放心不下,一起去也无妨。何况家里若只剩下继母同她,她也会感到好生无趣。
只是她没想到途中车马劳顿,路又颠簸难走,免不得就吃了些许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