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满娘恨不得自己不用鼻子呼吸,捂着鼻子瓮声瓮气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又拉着张见昀,不让她往那个散发恶臭的地方靠近一步。
张见昀心里很是有些惊讶。
张富贵捂着鼻子,绕着张老贵走了一圈,声音从手指缝里传出来。
“呦,这不是俺们村最最厉害的张掌柜吗?不是号称能活死人肉白骨吗,咋就自个成了个不能动弹的活死人哩!稀奇,真稀奇啊!”
一群哄笑声传来。
张老贵觉得那些笑声变成了尖刀正在往身上戳,气得身体颤抖,但就是没法动,他心里正一肚子火,都这样了,张永明这个老不死的,还差人把他从屋里抬出来。什么狗屁倒灶的大会,非得让他一个重伤病人参加。可他现在不敢反对,谁让他欠了队里一大笔钱还没有还上。
张大山跟在张富贵身后,有样学样。
“可不是嘛,张掌柜不厉害谁厉害,就是臭气重了一点,哈哈!上个茅房都能把自个家养的母猪给惊到了,不但被踩断了骨头,还把那母猪惊吓得一头扎田埂里摔死了,听说来娣到现在还哭得直打嗝呢,被那疯了的母猪吓得魂都飞了。让俺说呐,张掌柜,您老不是在班房里做大爷还有人伺候吗,怎么一回来上个茅房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您老恐怕不是在享福,而是受了大罪吧,俺猜着,你蹲班房里都拉不出屎来吧,捡回一条老命就不错了,哈哈哈——”
张老贵死命挣扎了好几下,但也只是把脸涨了个通红,连手脚都没能动一下。
“你们、你们这群小兔崽子,都给俺等着!”张老贵艰难得说出一句威胁的话,可他不但觉得自己胃里犯着恶心,身体各处都似乎疼得厉害,只能把眼睛闭上,把心里的一口恶气强行压下去,等自己伤势好利索了,再做计较。
张见昀远远看着,心说张老贵摔得也太让人解气了,难道自己那二货金手指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她心里有些不太敢相信,但无论如何,总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
算算时间,也应该到了。
这么想着,也就没再往张老贵躺。尸的地方再多看一眼,正好刘永芳也过来,她就拉着她娘在大满娘身边坐下了。
一眼看去,瞧见张桂仙低头坐在最边上的角落里,往日里经常穿着的布拉吉和搭袢小皮鞋也没有穿,而是一身普通的短袖衬衣和长裤,脚上是一双半新不旧的布鞋,低着头坐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张桂仙的娘李菜花和张青柏的老娘王桂花,不见踪影。
另一个角落里,张青柏的视线和张见昀交错了一下又连忙避开,张见昀却明显感觉到了他眼中的戾气。隔着好远,张见昀才看见了抱着儿子端坐在一旁的田大丫,她仿佛已经和张青柏不是一家人,依旧苍老瘦弱,但精神头到是还行。
那个张老贵的孙女张晓芹却还没有出现,张见昀料想她应该还在打扫学校的厕所。
眼看着人差不多到齐,老支书和大队长张有粮一前一后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手握笔记本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