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的天窗上,飞来了一只鸽子。
凌夜吹起一声哨响,那鸽子便听话的飞到了她的手臂上。
取下竹简,轻轻握在手心,这个时候有来信。
难道说突厥已有动静了。
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道:突厥已纳左言,辅兵常犯边境。突厥王疑潜入成州,伺机而动。
凌夜盯着纸条良久,撕成碎屑,散入肮脏污浊的草堆之中,放飞了鸽子。
突厥王来成州了。
凌夜心中佩服,勾起一笑。
不愧是突厥王!果然有胆识,这才是王者风范。
也许是皇帝也是收到了消息,这才是微服的真正目的。
大魏的这个皇帝,也不是等闲之辈。
凌夜环顾着这牢房,看来这地方自己是呆不久了。
林府,已经收到了皇帝微服的消息。
林文士倒是安静无比,仍如往常一般写着书法。
林府几代人都做过接驾的事情,早在林文士年少的时候,就已跟随着祖父安排过接驾的事宜。
事情无论巨细,了如指掌。
林夫人却急得跳脚,一脸焦急,道:“老爷,你说这两人究竟是什么人啊?一个不辞而别,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又说是奸细,又强抢民女的!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了,怎么就遇上这两个人了呢!”
林文士一脸闲适,歪着头打量着宣纸上的字,摇头道:“歪了点。”随手换了张宣纸便又继续写了起来。
林夫人见状,坐下又站起,焦急的在一旁打转。
凌易远走,凌夜入狱。
林文士侧目看了一眼那供在一旁的明黄圣旨,眼神安定。挥手在宣纸上,继续书写苍劲的大字。
林夫人又道:“扬儿早说了这两人来路不明,若是早听扬儿的话,也不至于......”
林文士手中的墨笔停了一下,深沉道:“夫人,这两个人可不是一般人,以后这等话不许再说。”
林夫人哑然,通常她说凌夜二人的时候,林文士总是会大发雷霆。但今天的话语却如此深沉,她也知道,当林文士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一定是有什么重大的内情,道:“老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知道她救过你,扬儿那也定不是有意的。你何必听那外人的话,来离间自己亲儿子呢!”
林夫人言语间提到林天扬,尽是宠溺。
林文士摇头道:“离间我们,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再说了,灵儿的事情,她大可以拂袖而去。凭她的身手,从刑部救出一个人绰绰有余。而她反而冒着危险回了林府,我看她当日的样子,生死之前,面不改色,从容镇定,不像是个护卫。”低声沉吟,目中迟疑,喃喃道:“倒像是久经沙场的将军。”
林文士的语气越发的深沉,他的话不知是说给林夫人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自从凌夜表明了凌易秀王的身份,林文士总是隐隐怀疑,比起凌易来,凌夜更是了不得的人物。
衣着样貌,可以加以修饰,但一个人的气质是绝对不可能修饰和伪装。
凌夜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林文士回忆起来,目中都是怀疑。
林夫人看着林文士的神情,心也是沉了下去,说道:“将....将军,那等人,怎会做的了将军。老爷你可是糊涂了。”
林文士眯着眼,叹息一声道:“无畏无惧,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啊?”手中的笔也是停了下来,墨透过笔尖,沾染开来,将宣纸染黑了一片。
林夫人说道:“我看老爷你真是多想了。他们这是暗卫门的护卫,都是些不要命的主。指不定在这之前,都不知遇到过多少次要命的事了。那些暗卫比起外面的土匪来还凶悍,还怎么会怕呢。”
林文士眉头深皱,将军比起土匪来,也更要凌厉,点点头道:“也许是吧,只希望她真的是个护卫便好了。”说话时特地用了‘她’,单单直指凌夜。
“你们走!都别来烦我!”林洛灵细嫩的声音,高声的叫着。
屋内时不时的飞出书本,枕头等杂物。
林洛雪也是不拦着,遣走了下人,站在门外静静的等着。
等到林洛灵扔累了,才走进房内。
只见林洛灵面色涨得通红,坐在床边喘着粗气。地上书本、被褥散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林洛雪知她定是气坏了,长这么大还从未见到她发这么大火的,悄悄走至她身边,坐了下来。
林洛灵侧身靠在了她怀里,眼中怔怔的滴下泪来,哭道:“姐姐,你说她怎么能不说一声就走呢?那冷冰冰的人又进了牢房,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着竟哭得更凶了。
林洛雪连忙安抚道:“好灵儿,快先别哭了。十五不是莽撞的人,忽然出走,说不定是有苦衷。这件事,仔细想想大有问题,你可曾想过?”
林洛灵收住了哭声,犹豫答道:“还能有什么问题,不就是一个跑了,一个被抓了吗。十五那个混蛋,说得倒是好听,结果还不是一样说走就走。姐姐你对那个冰人,芳心可可,可又怎么样呢!她就没看过你一眼!”
林洛雪无声叹息,看来灵儿这次真的是伤透心了,答道:“好妹妹,你且听姐姐说。”
推起林洛灵,正色道:“抚香楼里那些美人,各个出挑秀丽,十四十五尚且没看一眼,又怎会做什么强人掳掠的事。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是她们二人出手替我们解了围,而后又救下了敏姐姐。十五当时也是将你小心的护在身后,如此胆气,侠义心肠,又怎会畏罪潜逃。”
林洛灵一听,细细想来倒还真是这样,连忙起身抹去了眼泪,道:“那十五若不是做贼心虚干嘛不说一声就跑了呢?还有那个十四,听说她当场就招了。”
林洛雪摇摇头,秀眉蹙起,道:“这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只是十四这个人,除非她自己愿意进牢房,否则没人逼得了她。十五虽为人滑头,但却不失机智,除非她自己现身,想来也没人能找得到她。”
拍了拍林洛灵的肩头,林洛雪细声道:“你且放宽心。她们这么做定是有原因的,若是我没猜错,十五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若是她有心要走,纵然你泪流成河,也无济于事。”
林洛灵听的劝慰,点了点头,不再流泪。
凌易的身份,林洛雪一直缄口不言。
这二人性格各异,一冷一热,但凌易对凌夜的态度,言听计从,马首是瞻。如果凌易的真正的秀王,那凌夜.......
林洛雪不敢再想,这二人卷入的祸事,能离则离。
说到孙敏,林洛雪心中不由得又多了一件心事。口中宽慰林洛灵,但已是被林洛灵的言语触动。
眉头紧蹙,手指紧握着衣裙,眼内满是忧虑,只求凌夜早些化险为夷。
三更时分,街上已是寂静无声,然而县衙内竟是一阵乐曲欢笑之声。
一个面带胡须的中年男人,醉眼迷蒙,双手各搂着一个美姬。
坐在其对面的一个人笑道:“不知秦某的礼物,李大人可还满意啊?”
李大人不住的喝着美姬递上来的酒,说道:“满意满意,秦公子真是太客气了。有什么事情大可直说,何必如此破费呢?”脸色因为喝酒,双颊泛着酒红,大笑着抱紧了怀中的女人。
秦鸣鹤见其欣喜,手指不住的敲着桌子,笑道:“好,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那秦某也不好隐瞒,却是有事情要麻烦大人。只是这早上在公堂,众目癸癸之下,有些话不好说。”
李大人喝着酒,摆着手说道:“不必绕弯子了,秦公子有话直说吧!”客套话,拍马屁这些都是他经常干的事。见秦鸣鹤一来,还带着两个美姬,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秦鸣鹤说道:“好!大人是个爽快人。如此我就把话直说了,这十四可是个危险的人,留不得久,迟则生变!”
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僵硬起来,身边的美姬也是停下酒杯,乖乖的退了出去。
这秦鸣鹤带来的人,自然识时务。
李大人眼神不住的流连在美姬身上,直到关上了门,眼睛还不住的盯着那关着的大门,说道:“哦,秦公子这么说,可有什么证据吗?”
秦鸣鹤嘴角微微上扬,笑道:“早上的那封信大人也看了,有着突厥人的大印。这十四里通外敌,是个细作。而前几日在抚香楼内,十四的武艺文采也是压倒了成州所有的青年才俊,试问这样的人留着。难道大人就不担心吗?若是哪天乱党一来把她救走了。这十四被大人关在自己的牢狱里,走了犯人,丢了官位是小。要是这十四报复起来.....那可就.....”
李大人端着酒杯愣了愣,眯着眼睛。
官场上,没有真正的傻子。这李大人混迹多年,靠的不仅仅是溜须拍马屁。
里通外敌是大案,不能单凭一个不知身份的书生只言片语,就随意论罪。
呈上刑部的文书,李大人还未落笔。
字字斟酌,既要陈述出自身的功劳,又要显得不急功近利。单凭一只信件,就论定通敌,也确实太草率。
李大人正在愁苦,秦鸣鹤便上了门。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秦鸣鹤一言一语针对的都是凌夜。
李大人眼珠一转,这二人或许有着不为他所知的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