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根沙色刻棱石柱支撑着悬崖半腰处上残破的高台,高台后面是一处凹陷,呈现标准的抛物面状,石柱的后面则是高大却狭窄的洞穴入口,显得暗红乌黑。
整座神殿就这样座落在沙漠崖壁中,面朝正西,夕阳时分橙红的光芒恰好可以穿过高台上的数组石缝,映在抛物面上,再由焦点处的刻度盘记录日期,当地人称之为“白尼乌”。
“努格拉”在当地人中间被称为“阿勒都纳阿呵海姆”意为暗杀者巢穴,努格拉神殿原本是古代先民的祭祀场所,为他们原本的信仰塔兰诸神之一水神沐而建造,但没人记得它在那里耸立了多少年,也不知是何人所建,毕竟它早就被人们所遗忘,沙漠之地的人们认为水神抛弃了他们。
也有传说称这里是雅安帝国众神之王的陵墓,另一说是其被刺身亡的地方,总之结局是该王尸体被秃鹰所食,称为“瑟顾尼巴先”即回归天堂。
由于沙尘暴,从沙漠之城行到这里用去了四天时间。
拉班诺觉得自己已经算命大了,在喝光了随身的水后,就发现了一口井,正因如此才没有渴死在这荒野。
当地人嘟嘟——他家人是这么称呼他的——自愿当了拉班诺一行人的向导,至于原因拉班诺并没有问出什么。嘟嘟只会简单的塔兰语,但交流起来如果用上手势的话没有什么困难,这已经足够了。
“趁着没黑天我们快去快回吧,”凡尔说道,“我可不喜欢这阴森的地方。”
“也是,我也不想被秃鹰吃掉。”拉班诺补充说,“我们快点走吧,哥哥?”
“我建议观察一下再说,”哥哥说,“也许有机关之类的,你说呢?安全第一对吧。”
崖壁上越来越暗淡沧桑的一道道横纹诉说着过去,失去了阳光,这片大地很快冷却下来,比平时还要冷。
很快风声占领了这里,和崖壁摩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找到什么了吗?”拉班诺见拿着手电筒的哥哥和嘟嘟回来,激动地问道。
“神殿里一个人都没有,”哥哥说道,“摆设也很简单,只有一个挖了坑的石头台子,地面基本都被沙子掩盖住了,有几个挂在墙上的木头柄的火把,看起来也有些年头,木头都发白变脆了。”
“我们明天一早就进去吧。”凡尔翻了个身说。
“没想到没有人呢。”拉班诺垂头丧气说道,毕竟拉班诺来这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找到人问个清楚。
“能够解答疑惑的不一定是人,”莎蒂法说道,“相信我。”
“什么意思?”拉班诺不解地问道。
“那个银章我见过,”莎蒂法说,“村里的老人说拥有它可以和和神灵沟通。”
“那算是种迷信吧。”哥哥说道。
“上过大学的人就是不一样。”凡尔似乎有些生气地说道,“真是科学呢。”
“你什么意思?”哥哥依旧平静地说道。
“你们都消停点,现在这种情况多一种理论就多条路,”拉班诺站了起来,说道,“不是对错的问题。”
是啊,经历过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之后没人会把话说的太死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五个人是挤在一个大帐篷里睡的。
如果能在西娅身边就好了,拉班诺突然冒出的不切实际的想法也把自己吓了一跳。现在的拉班诺不知为何看不惯凡尔对莎蒂法的那种态度了,是…嫉妒吗?
还有身为神的西娅什么的,难道是因为自己疯掉了?梦里的她和天上那个不是一个人……神吧,而且她们和王宫里那个也不是一个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很久没洗澡了啊。”凡尔说道。
“说的也是。”拉班诺说。
“没办法呢。”凡尔叹口气。
这些天拉班诺继续读着书,各种各样的书,试图找到些突破,同时哥哥那头也和导师失联了,不知道实验室那头是什么情况,现在拉班诺的冒险小队算是彻底独立了出来,没人指挥,这不是个好势头,如果没人说的算的话很快就会出问题的,这是拉班诺从乐队那边得来的教训。
和西娅吃饭那天其实拉班诺并不是很开心,因为当天乐队有两个队员离开了,那时乐队是面临解散的风险的,还好战争让拉班诺回避了这件心痛事。
深夜里,拉班诺提着自己的大手电“桶”出去了,找个地方小便。
回来的路上拉班诺看了看天空,那一轮明月照得满地雪白,拉班诺想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只是鼻子一酸,跪在地上,真的好美啊。
“我这是在干什么呀。”拉班诺哭着说,“和神沟通?”
拉班诺由这不由自主的一跪突然想到了睡前的事,那么……和神沟通试试?拉班诺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双手紧握。
“身为神的西娅啊,可不可以陪我说说话?”拉班诺匍匐在地上,额头点地道,“身为你朋友的我寂寞了哦。”
“什么事?”拉班诺被吓了一跳,急忙滚到一边去。西娅就在旁边坐着。拉班诺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会出现。
“你……这也太吓人了吧。”拉班诺心脏正砰砰砰的快速跳动着,因为太过恐惧而全身颤抖,“这是什么原理?”
“吓人?我很吓人吗?”西娅一脸疑惑地检查着衣物,然后看着拉班诺。
“不,不是,”拉班诺急忙解释道,“你每次都是突然出场,凭空出现真的很吓人。”
“这样啊,”西娅笑着说道,“下次我会注意的。那么,有什么事吗?”
“我想知道这个有什么用,”拉班诺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那枚银章,交给了西娅。
“这个嘛,”西娅看了看那枚银章,然后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回去问问。”
“那麻烦你了。”拉班诺双手合十说道。
“没想到你们都到这里了啊。”西娅看着前方的神殿说道。
“嗯?”拉班诺歪了下脑袋,不清楚身为神的西娅这是什么意思。
“洛还嘱托过我关于刺客的事呢,”西娅说道,“雪山上长眠的,是努格拉最后的刺客了,这便是他们的命运。”
“拉班诺?”大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帐篷里出来了,凡尔喊道。
“呀,糟了,”西娅一下子站了起来,“忘记时间静止了。”
“库…库洛勒尔王陛下?”哥哥先跪下了,然后大家都跟着跪下。
“我,我不是现在在王宫里那个艾米西娅,”西娅说道,“你们快起来吧。”
“那你是?”凡尔抬起头看着自己和身边身为神的西娅。
“担任洛与拉班诺沟通的使者,指引你们解决这次危机的,”西娅说道,“在未来刚刚成为塔兰新神的冰雪之神艾米西娅。”
“原来,你是来自未来的,”拉班诺惊讶地说道,却被打断了。
“死后的艾米西娅。”西娅补充道。
“那你是什么时候死的呢?”凡尔笑嘻嘻地问道。
“凡尔!”拉班诺责备道。
“谁要你知道啊!”西娅生气地说道。
“冰雪之神。”莎蒂法继续跪在地上磕头道,“请帮助我们吧。”
第二天早上,西娅要先离开一段时间询问银章的作用,说来她一直在帐篷外守护了冒险队一晚上。
虽然是很老的西娅了——不知道这么说她会不会生气——但还是现在的西娅的样子,总感觉,很幸福……拉班诺确实是这样想的。拉班诺并没有勇气去问西娅这一生是和谁在一起的,或者自己是否是一个合格的朋友之类的问题。但是在拉班诺问道会不会用托梦的方式来担任神的使者时她明确否定了,也就是说那些梦只是自己多情了吗?这样一来拉班诺更没办法不去喜欢还活着的那个她了啊。
“西娅她,”哥哥靠了过来悄悄问道,“也这么漂亮吗?”
“一模一样。”拉班诺说道。
“怪不得。”哥哥一副懂了什么的样子说道。
十分钟后,西娅回来了。
身为神的西娅决定暂时留在拉班诺所在的队伍里。
“这枚银章确实可以和神灵沟通,”西娅说道,“但那位是其他地方神话体系里的。”
“我来试试吧。”莎蒂法问道,“我生活的地方可是最接近‘其他地方’的。”
拉班诺跟随着莎蒂法和领着她的西娅和凡尔还有哥哥走在一起,踏进了悬崖的阴影。越近处,那神殿显得愈发高大雄伟,在脚下时那石柱有种直插云霄的感觉,湛蓝的天空依旧没有云彩。似乎是为了迎接众人一样。
“阿诺,”凡尔说道,“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去海边吧。”
“太好了,我还没在近处看过海呢。”拉班诺笑着,继续走上前去。
“草!”走在最后面的嘟嘟突然骂道,“你们小心!”
拉班诺一回头却看见嘟嘟被一头猛兽撞倒在地,衣服被挂在野兽后肢并被拖向远处。
“嘟嘟!”凡尔大喊道。
“西娅!”拉班诺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坚定的西娅,明白了她的意思,“上!”
“嗯。”西娅升到了空中。
“大家小心,它们过来了!”拉班诺喊着带着大家跑向空旷地带,否则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
西娅张开手,她身边立刻出现了几十颗闪烁着寒光的冰锥,飞向那头拖着嘟嘟的野兽。
“这才是冰雪之神啊。”拉班诺边跑边忍不住说道。当拉班诺确认同伴的位置时却发现他们都在原地看呆了,“喂,大家快跑起来!”
“谁有枪吗?”凡尔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我包侧面绑着一把斧头,”哥哥喊道,“但我拿不下来!”
拉班诺跑向哥哥,想要去把斧头解下来,却突然感觉自己横向动了起来并失重了,被抛向空中,腰部传来的是剧烈的疼痛。
“啊!!!”随后拉班诺重重摔在地上还滚着飞出一段距离,落地的时候拉班诺清清楚楚听到了胳膊咔擦一声,眼前黑了一下,疼得几乎要晕了过去。
“阿诺!”拉班诺看见拿着斧子向自己冲过来的凡尔,等等,等等等等,他是不是要砍错人了!拉班诺忍着疼痛滚向侧面。
凡尔跳起来对着空气劈了下去,斧子快要水平的一瞬间一头野兽钻了过来,被划开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鲜血喷的到处都是,霎时间空气被染成了红色,大片的血和小血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点点金光,落向地面,拉班诺急忙闭眼。全身都湿透了。
“凡,凡尔?”拉班诺睁开眼睛却发现凡尔不见了,拉班诺过翻身单手撑起了身体。由于惯性野兽还在沙面上滑行,凡尔就那样被野兽拖着。
“我没事!”凡尔等停稳了才站起来,身上满是血,裤子已经蹭破了。拉班诺费力地转过身,更多的野兽还在奔来,哥哥正在举起砍刀准备迎战,身后是拿着帐篷长钉警戒侧面,颤抖着的莎蒂法。
“哥!莎蒂法!”拉班诺流着泪喊道,“快逃啊!”
“逃?”哥哥回头笑了一下,“逃哪去?放心吧,王回来支援前我会尽力的。”
拉班诺用左手费力地拔出了绑在右腿上的匕首,做好了“撞击准备”。
远处那些野兽们奔跑扬起的沙尘越来越近了,还有些是从悬崖上跳下来的,从侧面攻向这里。
越来越近了。
拉班诺瞄准了一只正向着自己奔来的野兽的头,距离还有二十米左右的时候,拉班诺把身体每一块还能动的肌肉调动起来,用尽全力把手上的匕首投掷出去,刀身旋转着,有节奏地反射着阳光……拉班诺决定就是死也要拼尽全力,不然,自己死得有什么意义呢。
刀刃接触野兽的那一刻,野兽瞬间停止了动作,然后渐渐结出冰花,失去平衡的巨大躯体僵硬地在地上滚动着,由于地形不平整而跃了起来,野兽的身体在砸向地面的一瞬间碎作无数的冻肉块向四周炸裂。
拉班诺反射地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那一刻拉班诺自己都惊呆了。拉班诺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刀竟然会有那么巨大的威力。
拉班诺刚要对队友们大喊刀对付野兽有用,移开胳膊时却看到西娅快速从上空略过,无数的冰锥倾泻而下打在地面上,后方的野兽也如那只一样渐渐僵硬然后碎裂,炸开了一朵朵冰与血的花朵。
“加油女神!”莎蒂法奔了出去,举起双手跳起来喊道,“好样的!”
“莎蒂法!哥哥!小心!”拉班诺喊着,却有些晚了,他们被一个白衣服戴着兜帽的人控制住,“该死。”
“莎蒂法!”凡尔想要跑过去,拉班诺绊倒了他。
白衣服的人身边围了几只野兽却并不攻击他,看来他就是命令着这些野兽的主人了。
“等等。”拉班诺颤颤巍巍地扶着凡尔的斧子站了起来,喊道,“你是什么人?”
“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