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的成长很快,印染自然较之一般孩子学习的更加迅速,但是她并不觉得在这具身体上再加一个天才的名头对她日后的生活是有益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更何况是一个拥有美貌的女子。
她有自信去保护好自己,甚至改变这个世界的大走向,但是每一次大轨迹的改变都是以他人原有的际遇为代价的。
她原本就属于这个世界的变数,她无法改变因为自己的到来而产生的变化,但至少能够尽量将这个影响降低。
所以,一直以来,在羽家夫妇和其他人面前,她从来都是规矩娴雅的,只有私下里相交甚好的少数几个人知道她的真性情。
卿哥儿自然就是其一。
卿哥儿原本就是贪玩的年纪,再加上一个已经长到六七岁,身手敏捷的妹妹,那日子,可想而知。
上树摸鸟蛋摘果子,下河抓鱼摸虾都是常事。
只是印染的收尾工作做的过关,根本没人发现他们做了什么。
开始的时候还是卿哥儿带着印染玩,但没多久,印染就将其他世界看到过的玩法实践到日常,自那以后,都是卿哥儿一群人跟着她玩。
这天,卿哥儿依旧很认真地完成了夫子布置的功课,他将东西收好,带着一本书前往沁竹院。
沁竹院内。
印染正认真地跟着苏茹学习刺绣,手法生涩僵硬,但若仔细看,便能发觉她一次都没有刺到手指。
苏茹正在绣一朵荷花,边绣边向印染讲解着刺绣的手法。
“小姐,你这里绣的时候距离不能太远,要不绣出的花样就不成型了,您瞧。”苏茹用自己的花样作为教习的样本,正仔细地指导印染。
印染将头凑到苏茹那边,被苏茹轻轻推开。
“刺绣时莫要离得太近,仔细伤了眼睛。”
印染嘟着嘴点点头,“姝儿晓得了,茹姑姑。”
“姝儿在里头吗?”
“在的少爷,小姐正和茹姑姑学刺绣呢。”
“行,我自己进去,你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外面隐约传来交谈的声音,印染伸头望着门外。
苏茹见此摇摇头,她放下手里的活计,“是少爷下学过来了,今日便学到此处,小姐玩儿去吧。”
印染对着苏茹甜甜地笑了笑,开心地放下手里的绣帕。
卿哥儿这时也走了进来,“姝儿,你学好了吗?”
“少爷。”苏茹对着卿哥儿行了个礼,因为卿哥儿的年纪已经长了,她也不能再叫他的乳名。
卿哥儿对苏茹点了点头。
“好了哥哥,我们出去吧。”印染笑着拉住卿哥儿的手。
他们一大一小慢慢地走出沁竹院,而苏茹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开。
待离沁竹院有些远了,卿哥儿左右张望一番,确定没有外人了,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姝儿,我们今日去哪儿玩?刘小胖他们都在老地方等着呢。”
卿哥儿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我倒是无所谓,你们想做些什么?”
“不若今日就随便到集市上逛逛,前些时候你不是看上了一个木簪吗,我们去找找。”卿哥儿低着头看向牵着的印染,“过几日不是母亲过生辰吗,我想去挑个精巧的东西,你看如何?”
印染仰头看着卿哥儿,须臾,她点了点头。
卿哥儿见此有些开心,毕竟能够得到印染的赞同还是较为难得的。
守门的小厮见卿哥儿带着印染离开也没拦着,在潍城,所有人的巡卫士兵都认识太守府的公子和小姐,他们并不需要另派人跟着。
到达北街的巷子口,刘小胖壮硕的身材很是明显。
刘小胖也瞧见了牵着印染的卿哥儿两人,他隔着人群向他们挥手,“这儿呢!快过来!”
因为距离有些远,而刘小胖又在挥着手,所以卿哥儿并没有看清他的手里拿着什么,只知道肯定是吃的。
印染的目力很好,她看清了,刘小胖左手的是一个已经被舔了不少的糖人,右手拿着的两个,估计是准备给她和卿哥儿的。
“哎呀,你今日怎么这般墨迹,我都等了好久了,你们再不来,糖人都要被我吃光了。”刘小胖嘴里抱怨着,手上递糖的动作却没停。
卿哥儿接过糖人便开始吃,含糊地说道:“今天夫子布置的课业太多了,晚间我父亲还得检查我背书,自然就迟了。”
“罢了,我们今日还抓鱼去吗?”一直站在旁边当背景板的苏立勇对着印染问道。
印染瞧了一眼卿哥儿,慢吞吞地说:“今日没兴致,我们就逛逛集市好了。”
“啊?集市有甚好逛的,还不如......”刘小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印染的死亡凝视硬生生地给掐住了,他咽了一口唾沫,“也好,我也好久没逛了,就逛集市吧。”
听到满意的答案,印染收回目光,仔细地搜索着适合卿哥儿买的礼品。
“哎,容承也真是够惨的,我听说他昨日又被他父亲训了。”刘小胖有些感慨。
苏立勇轻哼一声,“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眼里就知道吃!容承兄长早夭,现在家里就他一个男丁,他的父亲自然对他严厉。”他顿了顿,“我听林玉江他们说过些日子容承好像要被送去庐陵书院了。”
卿哥儿观望的头顿了顿,他有些疑惑地问道:“庐陵书院不是在渭江那里吗?容承要去那么远?”
“唉,谁让庐陵书院是出了名的专出仕士呢,容家拿到了推荐信,怎么可能不让容承去。”苏立勇背着手,故作深沉地晃着脑袋。
“也没多远吧,邵卿明年不是要去靖远书院那里吗?”刘小胖撇撇嘴,“而且还是夫子亲自推荐过去的,那里比渭江更远吧。”
“嗯?”印染停下,仰头看向有些僵硬的卿哥儿,“你要去恒城?”
卿哥儿低头对着印染,他舔了舔唇,声音有些艰涩,“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嘛,而且时间还早,还有三个月呢。”
印染垂眸,将手抽出卿哥儿的手心,她淡淡的应了一声,“哦,知道了。”
“姝儿。”卿哥儿跟上已经走在前面的印染,“哥哥不是故意的。”
苏立勇推了刘小胖一下,“哪壶不该提哪壶!”
刘小胖有些委屈,“我这不是以为邵卿和子姝妹妹说了吗。”
“得了吧,你就是拎不清。”苏立勇摇头,撇下刘小胖跟上卿哥儿。
卿哥儿还在和印染解释,力求取得她的原谅。
印染却被不远处一个挺拔的身影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一个少年,一身宝蓝色长衫,长发未束,腰上佩戴着玉环。他眉目舒朗俊雅,眉心一点猩红的美人痣,一双桃花眼狭长有神,鼻梁高挺,唇红齿白,肤色略有些病态的白。
他长得很美,对,是美。
是一种羽子姝的容貌所无法企及的美。
但这并不是印染注意到他的原因,让印染在意的是,他的身上有她的因果,是她自己的因果。
似乎是注意到有人在看他,少年停下了交流,他环顾四周,然后准确地对上了印染的目光,眼神锐利。
他对印染一行人审视了一番,然后收回了目光,继续和他面前站着的老者交谈。
卿哥儿见印染站着不动,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那个少年和老者。
跟上的苏立勇也看见了那两人,他有些疑惑道:“那不是王夫子吗,站在他旁边的那人是谁啊?”
卿哥儿摇了摇头,“看夫子的样子应该是个挺厉害的人物。”
刘小胖粗喘着气,“你们怎么都不等我,累死我了!”
刘小胖的声音有些大,他的体型也引人注目,王夫子便被他的大嗓门吸引了。
他对着少年说了些什么,少年轻笑着点了点头,王夫子便往印染的方向走来。
王夫子摸着自己有些花白的胡须,在卿哥儿的面前停下,“邵卿,你来的正好,我带你见见宋小友,今后你到了靖远书院还得和他有所接触。”
卿哥儿双手交叠置于额前,弯腰向王夫子行了个礼,刘小胖他们也同样向王夫子行礼,印染则向王夫子福了福身。
王夫子将他们一行人都带到了少年面前,少年随意地看了卿哥儿他们一眼,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印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