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溪和恒城相距不远,印染他们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慢悠悠地赶路,反而快马加鞭,所以只用了六天他们就到达了恒城辖内。
印染他们的队伍在官道上缓缓地行进着。
“等一下。”坐在车内的印染突然出声让外面驾车的护卫停车。
护卫看向贺冲,贺冲点头,他便将马车慢慢停下。
贺冲从队伍前面骑马到达马车旁,印染也戴着帷帽从马车内走出来。
“小姐,怎么了?”贺冲坐在马上问道。
印染没有立刻回答,她往后面看了看,不出所料,她看见了一队正等在官道旁边的人,他们护着一辆马车,脸上的神色并不算太好。
“你去问问,他们可是需要什么帮助?”印染右手轻轻按在心脏处,对着贺冲开口道。
贺冲皱眉,虽然心中疑惑,但他并未多言,而是顺从地骑着马过去询问。
没多久,贺冲就回来了,他回道:“小姐,是他们的马车轮子出了些问题,其他的他们不愿多说。”
对方不愿多说也就意味着拒绝帮助,贺冲觉得印染应该是明白其中的潜台词的,但令他意外的是,印染竟然下车亲自过去问。
印染看见了贺冲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是她并没有理会,而是坚定地走了过去。
她有一种预感:那里有她必须要帮的人,如果她就这样离开,她绝对会后悔的。
花棋看着印染过去,她也连忙跟上。
贺冲自然也不可能在原地待着,他也下马跟上了印染。
印染在一群人面前站定,她扫视着他们一番,然后看向一个熟悉的面孔,并向他走去。
护在马车四周的人将她拦住,印染看向那个熟悉的面孔喊道:“荆仲。”
被喊到名字的荆仲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他从马车旁对着车内的人说了些什么,然后点点头朝着印染走来。
在印染的面前站定,荆仲抱拳:“这位小姐认识在下?”
印染见荆仲走过来时不由舒口气,她看见荆仲的时候便猜到,马车内的人必然是宋子源。
整理了一下思绪,印染开口道:“认识的,几年前曾见过。小女子的兄长羽邵卿正在在靖远书院求学。”
“嗯?原来是羽公子的妹妹,不知羽小姐有何赐教?”虽然印染说了自己的身份,但荆仲的神色也只是比最初缓和了稍许,并没有放下对她的戒备。
印染看出了荆仲的戒备,她抿了抿掩在帷帽下的唇,斟酌地说道:“这里地处荒郊,到恒城也还有些距离,你们当真不需要帮助吗?”
荆仲看着印染眉头紧皱,他回头看了一眼马车,然后眯眼回绝道:“不必了,多谢羽小姐关心。”
印染看向马车张了张嘴,她心内叹息,然后扯了扯唇对着荆仲颔首:“既如此,那打扰了。”
印染转身带着花棋和贺冲回去。
荆仲见印染他们离开,他也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正当印染平复着心中的不安时,远远地,她听见有人在叫她。
“子姝妹妹。”
印染停下,她有些怀疑是自己幻听了,但依旧转身朝着身后看去。
她的视线越过挡在马车前的人,最后定定地停在了那个站在马车外的人。
宋子源穿着一件月白色锦衣,外面披着披风,墨发高束。他就那样站在车上远远地看着印染的方向。
相距甚远,印染仍然看见了他嘴边虚弱温润的笑意,那颗眉心的朱砂痣也依旧那样猩红。
“砰砰砰——”
印染听见了自己慢慢变快的心跳声,她隐在袖内的手悄悄握紧,双眼微阖,她呼出一口气,然后才重新看向宋子源。
她朝着宋子源的方向走去,宋子源也在荆仲的搀扶下从车上下来。
原本拦着印染的人也没再拦着她。
印染在离宋子源还有一步之距的地方停下,“宋公子。”
宋子源垂眸看着印染笑笑,“子姝妹妹,许久未见了。”
看着宋子源苍白的唇色,印染掩在帷帽内的秀眉微微皱起,“宋公子身体不适吗?”
“是旧疾,无妨的。”宋子源摇了摇头,他微微俯首看着印染,“你此番是为羽兄的冠礼而来吧。”
“是。”印染点头。
“我的马车出了些问题,不知可否捎我一程?”宋子源带着温润的笑意看着印染。
印染抬头,“自然,若是宋公子信得过我的话。”
“那便叨扰子姝妹妹了。”宋子源脸上的笑意渐深。
荆仲此时看向印染的神色已经完全卸下了防备,周围护着马车的人在听到宋子源要坐印染的车回恒城的时候,他们的神色都缓和了不少。
宋子源的身体已经很差了,他根本不适合在外面待太久,他们派回去求助的人也没那么快回来,若是印染是信得过的人,那么让宋子源跟着一起回恒城他们也能放心。
荆仲安排了三个人在原地等着,其他人跟着印染他们一起先回恒城。
宋子源和印染一起坐上马车,外面赶车的人也换成了荆仲。
在马车内坐定以后印染将帷帽摘下让花棋放好。
“咳咳——”宋子源以拳抵唇轻轻地咳了咳。
“宋公子没事吧。”没了帷帽的遮挡,印染担忧的神色显露在宋子源眼前。
宋子源摇摇头,“无妨。”他看了印染一眼,然后低头笑了笑。
她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小姑娘了。
“宋公子休息一会儿吧。”印染往旁边让了让,以方便宋子源躺下休息。
宋子源拒绝,“不必了,已经麻烦子姝妹妹良多,源就这样坐着便好,到恒城的路程也并没有太远。”
印染没有再多说,她只是悄悄地咬了咬唇。
宋子源靠着车壁闭眼养神,印染看出了他的虚弱和疲累。
用余光觑了一眼花棋,发现她并没有关注自己这边的印染看着闭着眼睛的宋子源抿唇,她将腰间的紫玉箫解下,然后以袖为掩横放在她和宋子源之间。
确认了一下宋子源是真的闭眼了,印染才借着玉箫将灵力偷偷地往他的身上输送。
原本难受的微皱着眉头的宋子源在灵力的滋养下慢慢舒展眉头,他也从一开始的闭目养神渐渐进入睡眠。
饱受病魔的折磨,他已经很久都没能好好休息一番了。
看着宋子源脸上渐渐放松下来的神情,印染心中舒了一口气。
他的身体是真的很虚弱,内里完全就是千疮百孔,她无法想象这六年他是怎么度过的。
抬起右手虚触胸口,印染抓着玉箫的手微微收紧。
她没有想到,她竟然也会对宋子源生出不同的感情。
很突兀,在没有见到他的时候,她也只是被一种不安的情绪支配着,见到荆仲她也没有生出什么不同的感觉。
唯独见到宋子源,那种心动的感觉就那样突兀地出现了,她甚至在看见他苍白的面容时,有一瞬生出了一种陌生的绝望和刺痛。
她不明白,她和宋子源之间究竟存在什么因果?为什么偏偏她进入到这个世界以后就生出了那种感觉?为什么过去她游荡在万千世界的千万年间都没有遇见这样的事?
她,是不是忘记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