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纵横互联网行业顺风顺水几十年,年纪轻轻便不费吹灰之力收购蚂蚁帝国和企鹅集团两大巨头,成为世人眼中望尘莫及的世界首富,占有全球百分之八十的财富。
都说男人有钱会变坏,我却偏偏反其道而行,抵住身边各色各样的诱惑,独守空楼数十载,至今无儿无女无牵无挂。只是这岁月不饶人,生前想着身后事,待我百年归西之后,空有财大气粗,却后继无人。
真是造化弄人,叹世事无常。每日清晨上香拜佛,一杯清水,水果供奉,磕头跪拜。
阿强心思缜密,看出端倪,问道:“老爷子,近来何事扰乱心神,长叹不止?”
又是一声叹息,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道:“我自知大限将至,心中很是畏惧死亡,留恋这凡尘的花花世界。”继而又道,“更不知我死后能否去往西方极乐世界寻求故人,以解寂寞之苦。”
阿强从小在我的身边长大,这些年来对我体贴入微,我们虽无血缘关系,却胜似亲人。只见他两眼通红,伤心地哭道:“我始终相信好人会有好报,您会长命百岁的。”
年轻的我从来不信命,只信人定胜天,只是到了朝枚之年,不得不认清现实,与天斗,与地斗,不会其乐无穷,只会一败涂地。
我微微地抬起眼皮,眼神木讷地看向远方,问道:“李博士研制的复生丸已到哪一阶段?”
“我正要跟您汇报此事。”说完他拿出一叠厚厚的文件,递到我面前,“这是最近半年的经费申请,烦请您签个字,一共三亿七千万。”
古有始皇派徐福率领五百童男童女东渡寻求长生不老仙丹,今有世界首富雇佣留美博士耗尽万贯家财研究复生永葆青春药丸,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我颤抖着双手签完名,目光呆滞地问道:“阿强,今夕是何年?”
“回老爷子,今年是二零六七年。”阿强怕我听不真切,弯着腰贴在我的耳边,用手捂着说道,“李博士邀您下午去实验室,您觉着……”
光阴流转忽已晚,颜色凋残不如昨。
一晃八十年过去了,那些年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早就死的死,只剩一堆白骨。如今孤寡,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万分悲痛道:“去去也罢,是该见见我的这个老朋友了。”
经过层层的人脸识别,红外警报,九曲十八弯,我独自一人坐着轮椅来到实验室,此处建设极为隐蔽,素有世外桃源美称。
李博士见到我,悲喜交加地上前握着我的手道:“老爷子,您终于来了。”
我嗤之以鼻,一来不满他近来的工作成果,二来埋怨他从不攀附于我,道:“我这半截身子都埋到黄土,再不来见你,只怕日后想见都难了。”
李博士哽咽道,“我年纪轻轻便追随着老爷子鞍前马后,转眼已有四十年余年。这四十年来为完成老爷子交代的任务事必躬亲、兢兢业业。只是科研是一项非常严谨的工作,在整个研究过程中,我必须要做到真实可靠,确保研究的科学性和有效性。”
我咳嗽几声,打住他道:“从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是这么跟我说的。这句话你足足说了四十年,我也听了四十年。这四十年来前前后后地我投入多少资金你比谁都清楚。今个咱俩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无非就想死得瞑目。”
李博士犹豫再三,徘徊不定,额头渗出汗水。片刻之后捶胸顿足,神情舒缓,小心翼翼地输入密码从保险箱内取出一枚银光闪闪的盒子,送至我手中,神情凝重道:“这是您想要的。”
我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嘴角抽搐着,颤抖地打开盒子。看到一颗豆粒大的全体通透的胶囊镶嵌在盒子的正中间,四周雾气腾腾。
“这……这……这难道就是重生丸?”
李博士点点头道:“这是我耗尽毕生心血研究出来的重生丸。之所以一直藏到现在,是怕它有毁天灭迹的功能。我不能因为一己的私利,破坏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
“此话怎讲?”
他娓娓道来:“人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生死自有天地注定。我们逆天而行势必会改变天体运行的规律。您如愿以偿重生回到年轻时代,只怕和您相关的一干人等都会逆袭改变原本的宿命,到时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模样,恐将无法估测。”
“蝴蝶效应?”
李博士笑道:“老爷子学识渊博,一点就通,我自叹不如。”
一物降一物,乃世间之道,自然之道,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这颗小小的药丸既有重生之功效,相反它潜藏的能量也是常人无法忍受的。
我问道:“有何副作用?”
“重生之门开启之后,您大脑中有关现世的记忆会逐渐地模糊,直至完全消失。之后您将开始新生,至于其它种种都是未解之谜,您只能随机应变。”李博士面露难堪之色,再三确认道:“老爷子,您确定这样做?”
想我活了一大把岁数,什么大风大浪未见过,这颗小小的药丸岂能吓退我,笑道:“你这一辈子做事情一直婆婆妈妈,瞻前顾后。一句话,怎么操作?”
李博士道:“您吃下药丸之后会即时陷入到沉睡状态,我在您的体内打一针催化剂,催促药效在你体内运行分解,直到你醒来。”
一觉醒来……
我躺在冰冷的床上动弹不得,仿佛万千重的巨石压在身上,喘不过气,耳畔传来阵阵阴灵鬼叫之声。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狭小的空间内到处充斥着药水的味道。
“这是在哪儿?”我心中默默地念道,莫非我已归西来到地府?生前我一直积善行德,死后怎会落得如此凄惨。
忽地一束强光照进我的眼中,卧室的灯被打开了。我本能地抬起手臂,怔怔一看,简直不可思议,原先布满皱褶的皮肤变得娇皮嫩肉。
我大惊失色地叫起来。
这时进来一名妇人,放下手中的药碗,背对着我训道:“大惊小怪地乱叫什么?”
我望着眼前这个女人,往事一幕幕地点涌上心头,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妈妈离开后的一段时间里,多少个无眠的夜晚,我哭得不省人事,从未料到此生还能再见到她。我压制不住心中的思母之情,上前搂着她道:“妈妈,我好想你。”
“这孩子,真矫情。”妈妈向来不喜欢这么直白的感情表达,企图松开我的手。
这一次我抓牢,死不放手,紧紧地抱着,撒娇道:“妈妈,再让我抱一会。”
“快点松开,我要下去做晚饭,你爸爸就快下班到家了。”妈妈显得有些不耐烦,“这药你千万记住按时喝完,身体才能康复。”
“上什么班,我养你们。”我洋洋得意地道。
我现在可是世界首富,这钱一辈子都花不完,买房,买车,买包包,想买什么尽管买,只要他们开心,我连天上的月亮都买下来。
妈妈冷嘲热讽道:“呦,好大的口气,你现在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拿什么养活我们?别以为说些好听的话就不用去上课,补习班的钱我可是真金白银交给老师的,你明天起来给我老老实实地去上课。”
“上课?”我大惊失色地道。
妈妈用手背贴着我的脑门,如释重负地道:“烧退了。我不跟你耍嘴皮,等你爸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原来六十年前的我就是这样。
六十年?我在说什么胡话?我迄今为止也不过十几来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