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这个做什么？”樊无争很是疑惑。
凌岑逸解释道：“因为我和凌武接下来要去做一件事情，没有办法带上你，因此只能让你先在青穹学院呆一阵子。”
樊无争闻言一怔，沉默了下去。
良久之后，樊无争才道：“那件事情很危险吧？”
凌岑逸没有否认，微微点了点头。
樊无争有些犹豫地道：“其实你们也可以带上我，我...不怕死。”
樊无争的声音很轻，但却如他的眼神一样，充满坚定。
凌岑逸挑了挑眉，神情有些意外。从声音中，他隐约察觉到樊无争心境的变化，于是忍不住面朝着樊无争，在道云上坐了下来。
道云在云海中飞速穿行，如雾般的云层在两人身边不断地倒退。在这种高速的状态中，声音理应会被风声所吞没，但不知为何，凌岑逸的声音很是清晰，像是施了道法。
“嘿，听着。”
凌岑逸看着樊无争的眼睛，“这个问题我觉得我们应该在一年前的那个夜晚就达成共识了。”
樊无争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夜晚——
在那个晚上，无云无风的夜空下，似爷孙俩的两人坐在了石殿的穹顶上聊了个彻夜不停。也就是那个晚上，凌岑逸猜到了樊无争所经历的那场追杀并不是那么简单，而樊无争也在那个夜晚是初步找回了自己今后走下去的意义。
但孩子终究是孩子。
即便樊无争像一个浴血过铁血战士一样，经历过生死，也刚从死沼之森的那样的凶兽群走出，但他的内心除去比同侪坚毅一些，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或许也只有睿智细腻如凌岑逸，才能察觉到樊无争此时内心深处的那片黑暗。那片黑暗里，充斥着被抛弃、被憎恶的无助和绝望，无边无尽的消极情绪中，有一个孤独、稚嫩的灵魂在里面挣扎。
经历过抛弃的人，会对再次被抛弃感到无比的抗拒和敏感。凌岑逸猜现在的樊无争就是这样。
“我知道，”樊无争低下了头，微微颔首，“我都还记得，我只是觉得如果你们若是不在了...”
樊无争还没说完，凌岑逸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已经猜到了樊无争想说什么，所以深感无奈。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救你吗？”凌岑逸道。
樊无争沉吟了片刻，“你没有说，因为你说你们有自己的原因。”
“现在我确定你不会说出去了，所以我可以把这个原因告诉你。”凌岑逸给出了一个樊无争意想不到的回答。
“你体内的那具骸骨，其实拥有着一段非常厚重的历史，而我们当初的想法是想你用那具骸骨，先帮我们完成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让你成为一个强者。”
樊无争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你们不就是强者吗？”
“不，远远不够，你要成为很强很强的强者才能帮我们做到那件事情。”凌岑逸道。
“要变得有多强？”
凌岑逸问道：“你知道圣者吗？”
樊无争点了点头，“士将王尊皇圣，六大境界的尽头，站在整个修行界的顶点的那些人。”
凌岑逸点点头，“不错，你要强大到立于圣者之上的境界才有可能办到那件事情。”
圣者之上？樊无争第一次听说这个境界。
樊无争愣住了，“那样的境界存在吗？”
凌岑逸点点头，“当然。虽然据我所知修行界并没有出过这样的人，但并不代表其不存在。”
他缓缓道，“我们称那个境界为真神境。”
但不知为何，樊无争眼里微微黯淡下去，头低得更低了。
他低声说了句，“我明白了。”
“我还没有说完。”
凌岑逸又说，“那是我们最初想要救你的原因。就像在路边看见一朵即将枯萎的花，我们选择救活它，只是一次尝试，一次投资。我们并不会要求你一定要做到，因为我们那么做只是想给自己，给过去的那段历史一个交代。”
“而现在，我们只想你好好活下去。”
樊无争看着凌岑逸，眼中有微不可查的光悄然亮起。
凌岑逸摇头笑了笑，那笑容却更多的是自嘲的意味。
“我和小武都是早该被时代淘汰的老家伙了，这个时代本该没有我们立足的位置，如果我俩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的话，可能‘十圣’都会联手把我们绞杀掉吧？但又有什么办法呢？那段过去让我们两个都被迫背负了很多东西，不得不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凌岑逸的声音透露着无奈，也透露着苍老，像一个时代的遗孤在缓缓诉说着那失落的过去。
“但或许是属于老家伙祈愿吧？你终究是我们的弟子，在这个时代的唯一的联结，我们也想着，将来我们成为历史亡魂的时候，在某个人的脑海里，依旧有我们的位置，而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却激不起一点浪花。”
“我会的。”
樊无争忽然道，“还有，是圣者之上的境界是吗？”
“...是的。”
“放心，我会抵达那里的。”樊无争用无比认真的神情说道，那语气就像是说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凌岑逸忍不住摇头笑了笑。真是年轻...真是无畏啊，他心想。明明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可能连圣者之上真正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却敢大放厥词能够抵达那处没有到达过的那里。
但或许也只有这样无畏的人，才能到达那个真正的顶点吧？
“好。”
凌岑逸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心里竟开始有些期待了起来。他揉了揉樊无争的头发，“这个承诺我记住了，臭小子别反悔了。”
......
......
道云飞得越来越快，不断地撞开一层又一层的云海。
“老头子，我说，你刚提到的那个‘十圣’是什么啊？”
樊无争双手枕在脑后，躺卧望天，翘着二郎腿，百般聊赖。
凌岑逸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一边御着道云，一边道，“‘十圣’就是当今最强的十大圣者。”
片刻后，他又道：“其实十圣也不过是个头衔，当今十域大陆上，我所感受到的圣者气息就约莫二十道，他们之中有些人也不比十圣里面的人弱多，只是他们向来隐居深宫，不出俗世而已。”
樊无争斜斜地瞄了一眼凌岑逸，“那他们和你相比，如何？”
凌岑逸摇了摇头，“莫说是我了，十圣里的大部分圣者都打不过小武。”
“不过...”
凌岑逸的面色不知为何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他道，“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当今大陆上最强的圣者非那位十圣之首莫属。”
“十圣之首？”樊无争瞪大了眼睛，瞬间来了精神。
“是，那位名为‘御圣’的存在，也是青穹学院的现任院长。正是因为有这位的存在，青穹学院才能在他们的开院之祖死后，稳坐于天央域这么多年。”
樊无争忍不住咋舌，因为一人坐镇，让域界无人敢侵扰，这是要何等的强大？
“这便是最强圣者的威慑力么...”
凌岑逸看了樊无争一眼，道，“我说那么多，是想告诉你青穹学院深处同样卧虎藏龙，你在那里修习他们的道统，也不见得会比我教得差，你此行好好学，今后才有践行那个承诺的可能。”
樊无争平静地点点头。
虽然他先前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那个承诺，但是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这条道路的艰辛。自古以来，但凡有人想要染指巅峰，就必须得付出很多东西。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问道：“我记得青穹学院是有入门考试吧？”
凌岑逸淡淡道：“他们的考试对你来说并不难，只要你不犯蠢，通过是没什么问题的。”
......
......
道云飞行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已经来到了天央域边境。从道云上眺望，隐约可见在远处，有一道磅礴浩瀚的冰墙矗立在那里，如同天幕。
樊无争坐了起来，看着那里，忍不住握紧了双拳。
“那就是青穹学院吗...”
“给。”
凌岑逸忽然伸出手，朝樊无争递来了一捆卷轴。
樊无争接了过去，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里面记载一些我写下的修炼心得，还有我和小武所通晓的一些灵术。一年前，我们不让你学灵术是因为你身体与化生不动骨的契合度太低，现在契合度上来了，你自然也该接触接触有关灵术的东西了。”
“还有切记这个东西不能给别人看，难免会有有心人顺藤摸瓜猜到我们的存在，我们的招式在一些老家伙的记忆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樊无争点点头，旋即变得有些欣喜，准备打开卷轴观摩。
灵术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樊族有一道极为著名的灵术，名为“邪炎灭舞”，叔叔曾经向他展露过一次，那幕画面一直令他心生憧憬。
“等你进到青穹学院再看吧，”凌岑逸制止了樊无争的举动，“天央域内不可飞行，接下来就要步行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