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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守墓人的爱情

说话间,胖球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厨房,正热火朝天的忙碌着。今天的主题是串串香,其他的菜品仍是只能点传承菜,串串香的部分由胖球准备。小红亭传承菜的准备工作本身就繁琐,所以不仅仅是配菜,在烹饪环节秦书豪就必须得提前很久准备,还未到营业时间,此时的厨房里,已经飘来了幽幽的香味。这是他乐此不疲的,更是他和顾嘉触摸着小红亭的脉搏,时时刻刻感受到的:小红亭必须以传承菜的名义,再活一次!

秦书豪浑然不知大厅里此时正在发生的情况,但是大厅里的每一个人的心里此时想的都是秦书豪。一向神秘的他,让这段故事更加牵动人心。

秦阿姨喝了一口热牛奶,抿了抿嘴唇,说道:“我和秦书豪的爸爸是青梅竹马……”

“噢,怪不得阿姨您也姓秦。”刘一航半仰着头,应和道。

“虽然是同村,但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秦阿姨依然不紧不慢的讲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那时候家里都不富裕,但是他爸爸聪明,全村就只有他一个人上了高中,还考上了大学,在酒席上,我们全村人凑了足了他上大学的学费,支持他上学。从他十九岁上大学那年,我们才真正分开。”

“那您没有一起去吗?那个年代没有手机,交通也都还不便利,估计很难联系上吧?”安晔问。

每个人都听得很认真,此时的林可可也是格外的安静,她端坐着,仿佛一个小学生在上课。

“这可能就是命运开得玩笑吧,我们约好,他去上大学,我去那座城市里一边打工,一边学习,我从小就很喜欢音乐,那时,我们还一起畅想未来的生活,等他毕业了以后,他可以留在大学任教,我呢,可以开一个自己的音乐教室,他有他的事业,我有我的事业,我们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是哥哥,一个女孩,是妹妹,我们可以在郊区有有一栋自己的房子,放一架钢琴,留一间做书屋,我弹琴的时候,他就带着孩子们在一堆书里打滚,落落成双,欢声笑语……”秦阿姨望向屋外的远方,眼里有暖阳,耳边拂过山野的风,落瓣的花轻拍她的唇,她的脸上在霎那间生出了一整个春天。

“……可是,就在我跟他一起坐上班车,车子刚刚启动的那一刻,命运就都改变了。”

尚好的春天一瞬入冬。

林可可紧张的轻声问道:“怎么了?”

“村长跑过来说,我父母干农活的时候出了意外,父亲腿摔断了一只,我的母亲昏迷不醒。”

说道这里,秦阿姨情绪有些激动,她的胸口上下起伏着,大家也都沉默不语,只有刘一航,想的和大家都不一样,他问:“那叔叔留下来陪你了吗?”

秦阿姨听了,那黯然神伤的眼睛忽而一亮,她看向刘一航,竟然笑了起来,说道:“他当时也想冲下班车陪我,但是被我制止了,我冲下车立即喊司机开走,他哭着喊,说等我过去。”

安晔问:“那叔叔应该可以写信回家啊,你们……”

“这才是命运开得玩笑啊。我父母的病,特别是我母亲,当时很严重,必须要去县里的医院,没有办法,我和父亲就在县里租了个房子,挣钱赚医疗费,那时候,我把一天当好几天用,根本没有时间想其他的事情,等我几年后缓过神来,我们就彻底失去了联系……”

“那叔叔没有回去找过你吗?”林可可问。

“那时候我父亲为了治病,把村里挨家挨户借了个遍,哪里还敢告诉别人我们的行踪啊,他是回去过,但也没办法知道消息了。其实一年后,我给他写过信的,后来才知道,他因为成绩优秀,就申请去了国外当交换生,于是也没有收到我的信。”

屋外的风轻轻拂过小红亭,时代能斑驳的是肉眼看得见的外表,侵蚀不了的,是这永不回头,坚定如斯的风。

大家不由自主的都叹了口气,顾嘉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再见到他,是三十年后。在县城待了几年之后,因为我做了音乐老师,开了自己的音乐教室,条件渐渐好些了,于是我就把我的母亲换到了大城市的医院里,我们一家也在那里定居了下来。我还记得那天,我为我母亲的身后事,最后一次跑医院,就在一间病房门口遇见了他。”

说到这里,秦阿姨的身体不由的颤抖了起来,她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那时候,他穿着病号服,老了许多,瘦了许多,我们就站在那里,看着对方,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我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秦阿姨眼里含着泪,她仰了仰头,尽量不让眼泪流下来,但安晔还是把纸巾递到了她的手心:“我跑过去,扶住他,他的身体好轻啊,可即使是这样,他的眼睛还是依然那么好看,我依然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后来秦阿姨告诉他们,三十年后,她再次见到叔叔的时候,叔叔的生命已经只剩下六个月的时间了,那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六个月。十九年零六个月,是他们这辈子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光,更是秦阿姨鲜活的一生。

她从叔叔那里得知,叔叔好几年没有她的消息,研究生毕业之后就跟一直仰慕陪伴自己的师妹结了婚。可是婚后两个人一直都没有孩子,几经周折后来尝试了试管婴儿,这才老来得子,生下了那个男孩子,也叫秦书豪,可是就在他七岁的时候,不慎走丢了,有的说是被人拐了去,有人说是失足落水了,有人说被人领养了……大家众说纷纭,警察也一直在想办法,但是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事情过了两年,她的妈妈受不了打击,得了抑郁症,后来趁叔叔不注意,自杀了。

“我这后半辈子,就是为他而活了,他就这一个未了的心愿,我得替他完成。”秦阿姨这样说道。

后来她不知道在哪里得知了当年那个小孩很可能被送去某个福利院,她便干脆进了那家福利院里面工作,当了那里的音乐老师,想深入打听消息。直到有一天,她偶然看见一个孩子正在看秦书豪的直播,知道了小红亭,便不管不顾的过来了。

听完故事,大家都纷纷看向厨房里的秦书豪,心里百般滋味,看向厨房的眼神由好奇,渐渐转变成同情,怜悯,心疼,关爱……

林可可忽然问:“秦阿姨,那叔叔他?”

秦阿姨平复了心情,反而笑了起来:“他前两天走了,走的很平静。”

“所以那几天你没有来,是吗?”安晔问道。

秦阿姨点点头,说:“是啊,我在帮他料理后事。自从知道了小红亭,我每天都把那段直播给他看,说我们找到了他的儿子,他现在长得又高又帅,还有手艺,很多人都很喜欢他,他还有很多朋友,他过得很开心,很幸福。他走的时候,是笑着的,笑起来的样子还是那么帅……”

秦阿姨说着,长吁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升了起来,温柔过后,变得炽热了起来。

此时,胖球端着一锅底料走了出来,吆喝道:“来咯,大家聊什么呢?吃完中饭开始营业啦。先尝尝这串串怎么样?”

众人惊座而起,这段故事竟让大家完全忘了要营业的事情,一时间,每个人都手忙脚乱的:秦阿姨连声道歉,说着不好意思,我能帮上什么忙不;林可可念叨着,完了完了,柠檬还没切,珍珠还没煮;安晔和刘一航则慌张的拿起扫帚和抹布见桌子就擦,见地就扫;顾嘉呢,则愣在原地,看向厨房里的秦书豪,眼光里闪烁着少见的关爱,他鼻头一酸,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

胖球放好底料锅,觉得忙碌的大厅里氤氲着一股奇怪非常的氛围,他疑惑的挠了挠头走回了厨房。

“今天这牛肉买的好,胖球也切的好,大家有口福啦。”

秦书豪出来了,他端着配菜从厨房出来啦,他自带着悲情又温暖的背景音乐端着配菜从厨房走出来啦!

那一刻,秦书豪的身后,是有一道不太好形容的亮光的。那道亮光不仅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甚至让刘一航、林可可、安晔、顾嘉排排队站在了他的身旁。

刘一航瞪着他那双闪烁着关爱的大眼睛,强行抱住了秦书豪:“书豪哥哥,没想到你跟我一样这么命苦,怪不得你一直什么都不说,我懂你,真的!”

林可可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她走过去,拍了拍秦书豪的手臂,说道:“以后,你可可姐保证像妈妈一样的疼你,当然,你想你老爸的时候,我也能上!别怕啊,我们都在呢。”

安晔则低着眉眼,满是心疼,她取下自己头上的发卡,走到秦书豪面前递给他说道:“书豪,以后,有我们爱你,我们都会爱你,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最后,顾嘉一把抱住了秦书豪,还狠狠拍了拍秦书豪的背,他声情并茂,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当年阿姨走了也不跟我说,现在连叔叔都……你是不是还当我是你的老大啊?!兄弟别哭!我们都在!”

秦书豪的脸上,全程写满了问号,刚开始还以为他们又是在整什么幺蛾子逗他玩儿呢,直到顾嘉说话,秦书豪左手端的配菜盘子倏然落地,“砰”的一声,切得上好的牛肉洒落满地。

“老大,你说什么?我爸……你说我爸怎么啦……”

四人齐齐站在了另一边,眼神里的光芒出奇的一致。此时,秦阿姨也加入了战队。咦?队伍的末尾,胖球也莫名的加入了,凑什么热闹呢,看来没戴头带还有对智力有些影响的。

秦书豪开始心里一沉,有些慌乱,他喊道:“可我前两天还跟他打电话啊!”

排排队里的六人,齐刷刷的眼神直接晋级到加强版3.0.

“瞎说什么呢,怎么可能?!”秦书豪急忙掏出手机,拨通了他爸爸的电话。

“嘟嘟嘟嘟……”

电话打通了,顾嘉刚想上去安慰此时肯定很崩溃的秦书豪,电话那头有人说话了。

“喂,儿子啊,吃饭了没?哈哈,清一色,自摸!哈哈哈,给钱给钱……老张,你上一圈还没结清呢,不能再欠啦……给钱给钱……哈哈……喂,儿子,怎么不说话呢?喂……”

不仅秦书豪没说话,大家都没有说话,脸上的肌肉各自抽搐,刘一航还脑补了一个灵异却相当感人的人鬼情未了的亲情故事,林可可呢,刚滑落到嘴角的泪,不小心舔了舔,还咽了咽给吞了:嗯,好涩,好苦,好渴,饿了……

此时的安晔和顾嘉倒是清醒了,忽然意识到什么,齐齐说道:“你问问你养父啊?他肯定知道啊。”

秦书豪觉得不可理喻,忽然有些生气,喊道:“什么养父?!这就是我爸爸啊,亲生的!”

一旁的秦阿姨先是觉得惊讶,后来失望,最后却欣然的笑了起来,见几个孩子这样,她走到中间,笑着说道:“其实,单凭名字,和那一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的,也是我当时自欺欺人,你秦叔叔当时说过,他儿子是春天生的,我想都没想就回答说是的,就在刚才电话响的那一刻起,我忽然想起来,秦书豪啊,是秋天生的孩子。”

“是吗?你别骗我们,秦阿姨。”顾嘉说。

秦阿姨笑着,说:“好孩子,我怎么会骗你们呢,我还是要感谢你们的,特别是书豪。阿姨,真的要谢谢你的出现。”

秦书豪仍是一头雾水,他更是不知道这声谢谢从何而来。

“坐下吃饭吧,孩子们,这一顿我买单了,秦阿姨请你们。”她说着,牵起秦书豪的手,把他拉着坐在了自己的身边,其余的人也都依次落了座。这顿饭大家吃的热火朝天,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升起了太阳,夜晚的时候,皓月皎洁,每个人都睡得很是香甜。

秦阿姨的故事,她自述了很多,但是她没有说的是:她为了秦叔叔,一辈子没有婚嫁。秦叔叔走了,这世界便是一座孤坟,秦阿姨从此就只是一个守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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