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太阳和月亮是昼夜不能相见的恋人,那才是一则爱情童话,永恒的永恒。
所以为什么日落和日出都是极美极温柔的,那是因为,只有那些短暂的时刻,他们才有可能相遇。每一次日出都是初相见,每一次日落都是暂告别。
秦书豪开门准备去早市采买的时候,那位大家很久没见到的阿姨睡在了门边。
凌晨五点,朦胧的天空是亮灰色的,它充满希望,又可能随时黯淡。红色的木门一打开,“咯吱”的响声吵醒了阿姨,她的身体惊得一动弹,也吓坏了秦书豪。
阿姨把她那件松垮的针织开衫外套搭在身上,齐肩的长发也凌乱的搭在瘦削发黄的脸上。
秦书豪放下篮子弯腰扶起阿姨,这才认出是谁。
阿姨也有些慌张,但见到秦书豪,惺忪的睡眼顿时亮了起来,她急忙抓住秦书豪伸出的双手站了起来。
“阿姨,您怎么睡在这里呢?现在晚上都有点凉了,还有蚊子吧?”秦书豪的声音和他的气质一样,都是那么温柔,使人安宁。
阿姨一只手紧紧握住秦书豪的手,另一只手不停的梳理着自己的乱发,她紧闭的双唇微微颤动,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那个……我等你好久了……你还记得我吗?”阿姨声音颤抖着,握着秦书豪的那只手明显感觉到了冷汗涔涔。
顿时,不知为什么秦书豪以为的记得是指在久远的记忆里,他摇了摇头,准备说什么,又咽了下去,他回答道:“阿姨,要不您坐下来,喝点热茶,咱们聊聊,看我能不能想起来,咱们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的。”
之所以这样说,秦书豪是觉得眼前这位身材单薄,满眼血丝的中年妇女,俨然夏末几近凋零的栀子花,芳香不再,只需秋风一扫,便花败枝落,很难再盛放。
她需要一点希望。
“会不会耽误你做事啊?看你每天都这么忙。”阿姨那刚要黯淡下去的眼光又被秦书豪的话重新点亮了,她终于松开了秦书豪的手,拾起自己的针织外套,说道:“你是要去买菜吗?我不用喝水的,我可以帮你,真的。”
此时的阿姨看向秦书豪,眼神里充满了自信。他刚想坚持让阿姨在大厅坐着喝点热茶休息一下,见阿姨渐渐松了眉头,开始有了微微的笑容,秦书豪犹豫了一下也笑了起来,把一个小一点的菜篮递到了阿姨的手上,说道:“好的,那就辛苦阿姨了。我们刚好在早市吃点早餐,那里有一家早餐店很好吃的,样式多,老板人也很好,我带您去尝尝……”
阿姨紧紧的跟着,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秦书豪是很少跟陌生的人一起逛菜市场的,那里是他的一片秘密花园。但不知道为何,这位寻他几次的陌生阿姨竟然让他无法拒绝。
就这样,阿姨陪着秦书豪在早市里吃了那家早餐店,光顾了几家秦书豪每次都会去的摊位,菜摊老板个个热情熟络,采买时每个人都会问,大厨,今天带你妈妈来买菜啦?来,看在阿姨的面子上,多送你一斤。
起初,秦书豪还笑着解释,可是见阿姨笑得很是开心,脸上的皱纹丝丝如蕊仿佛堆起了一片春天。秦书豪便只是笑笑,没有多做解释。
两人回到小红亭的时候,大家都到了,包括林可可。说是蚂蚱酒吧人员变动的事情终于梳理清楚了,暂时有那几位得力的帮手在,林可可可以当一段时间甩手掌柜,来小红亭多帮帮忙了。
初升的太阳,余晖掠过茂密的老梧桐,洒下时,星星点点,温度刚好。见那位阿姨满面春光的跟在秦书豪身后进来,众人惊呆。
四人踩着小碎步纷纷凑上前去,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两位,大家默契十足的没有说话,都等着阿姨和秦书豪的解释呢。
那位阿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刚想说什么,但见大家这副样子,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便收起了笑容,怯怯的看向秦书豪。
秦书豪领着一大篮子的菜,说道:“快招呼阿姨休息一下啊,一会儿跟你们说,能先让我把菜先归置归置吗?高汤的火还没调呢。”
话音刚落,顾嘉一个眼神分别扫过齐齐站着的另三人,他们便都随即领会到了顾嘉的意思,纷纷行动了起来:顾嘉和刘一航跑到厨房假借帮秦书豪收拾的名义率先打听情况,争取获得一手新鲜出炉的劲爆消息;林可可回到吧台准备热饮;安晔呢,招呼阿姨坐下休息,陪着聊聊天啥的。
“老实交代,什么情况?不会是你老妈吧?”顾嘉丝毫不含糊,直接单刀直入。
秦书豪白了一眼顾嘉,说道:“老大,你什么眼神儿啊?再说了,我老妈你不是以前见过?”
“那也只见过照片好吗?还是张单人照,连你老爸都不在一起。”顾嘉回道。
刘一航说道:“书豪哥哥,不是我说,你和阿姨刚才那样走进来,实在太像母子俩了,那氛围,真的太温馨了,我都想吟诗了,‘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反正不是母子,也是什么大姨妈和侄子之类的。”
刘一航声情并茂,说着说着还不忘看向顾嘉,顾嘉立马说道:“林可可不是我大姨妈,我不承认啊。”
这两人虽然说着话手头上也没停,但是实在拖沓,秦书豪看不过去,心想,再不打发走这两位,怕是真的影响今天的进度,便交待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大厅里,林可可和安晔已经和那位阿姨坐在一起,聊得正好,只是还没有切入正题。桌上放着还冒着热气的山药牛奶,林可可还特意放进了几颗枸杞。
没一会儿,顾嘉见秦书豪也没什么好交待的了,便撤出了厨房,留着刘一航在厨房帮厨。最近胖球家里有些事情,也不能来得很早。
远远听着林可可她们还在聊着阿姨的家乡有哪些特产什么的,顾嘉快步走到了她们桌前坐了下来。
“阿姨,还不知道您贵姓呢?”
“姓秦。”林可可和安晔齐声回答。
秦阿姨笑了笑。
顾嘉看了看她俩,接着说道:“秦阿姨,您好,上次不好意思,还没问,您几次找秦书豪是有什么事情吗?”顾嘉开门见山,没一句废话。
心情正好的秦阿姨,忽然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顾嘉打破了沉默,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个……秦阿姨,您要是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您尽管开口,没事儿的。”
秦阿姨犹豫着,忽然拿起那件针织衫,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来,递到了顾嘉手里。
那是一张年代久远,已经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大概七八岁的长相秀气的男孩子,他留着齐刘海的短发,手里拿着一只咬了一口的雪糕,站在一个没有喷水的喷泉旁,那天应该是艳阳高照,男孩没有笑,他微微皱眉,眯起双眼看向镜头。
大家都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仔细看了照片之后,还是疑惑的纷纷抬头看向秦阿姨。
秦阿姨缓缓问道:“你们仔细看看,这孩子,长得像不像秦书豪?”
话音刚落,三人立即重新端详起那张照片,还时不时的看向厨房。
看了半天,林可可说:“你这样一说,也是四肢修长,这五官,也是越看越像。”
安晔也点了点头,只有顾嘉,仍默不作声的看着。
秦阿姨继续说道:“他也叫秦书豪,一个字儿都不差。”
三人惊呆。
顾嘉问:“那您是?”
秦阿姨的笑容忽然变得温柔,她浅浅一笑,蜡黄的皮肤上竟闪过一道彩虹色的亮光,她轻声说道:“我是他父亲的初恋。”
“什么?!”众人齐问,大家瞪大了眼睛看向秦阿姨,更加想知道后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