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从门口出来,又往后拐了个弯,前面还有座石头树枝烂布做成的房子,门口一张破布挂着,掀开帘子进去,一股酸腐味迎面扑来,一堆乱草上蜷缩着病怏怏的老头,旁边一个小姑娘正用一个缺了口的破碗在喂水。
“小西,哥哥给你带馒头来了。”小家伙献宝一样将怀里的馒头拿出来:”老头吃两个,你吃两个。“
“关哥哥哪里来的馒头?又是偷的吗?”小姑娘清清亮亮的声音象流水一般。
我看见关鹏小身子一震,黑黑的眉毛扭成了毛毛虫:“你怎么这么罗嗦?肚子不饿吗?不想吃馒头?你不吃你爷爷也不吃?老家伙都快饿死了!”
“爷爷说不能吃偷的东西!”小姑娘很坚持,关鹏不耐烦了,将我拉了进来,“咯,这馒头是她带给我的,别以为老子天天偷东西。”
我看了看躺地草堆上的老人,再看看小姑娘,老的小的都瘦成一把骨头,衣服破破烂烂的,但浆洗得很干净,空气中的酸腐味倒象是呕吐物的味道。
老人无力地抬起头,冲我拱手,“多谢了。”小姑娘这才接过关鹏手中的馒头,脆生生的道了谢,就着水准备喂老人吃。
“小妹妹,这水烧开了吗?你爷爷现在不能喝生水。”
小姑娘黑漆漆的大眼睛惊讶地看着我:“爷爷一直都是这样喝的啊。”
“你爷爷现在生病了,肠胃不好,不能喝生水。”
关鹏在旁嗤笑一声:”咱穷人没你这讲究。喝开水不要柴火烧吗?“
我拍了关鹏一下,“去吧,帮小西去烧些开水,老爷子生病了,不能喝生水的。”
关鹏不情不愿地摔门出去,拾了些柴火回来,小姑娘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很麻利地在屋角生了火,那里用几块石头搭了个简易的灶,灶上吊着个破的瓦罐。
我轻声问关鹏老人生了什么病,小家伙冷哼:“什么病?穷病!天气一热,老头就生病了,穷鬼一个,偏偏身体又娇贵得很。”
小姑娘听见了,不高兴地说:“关哥哥不要乱说,爷爷是年纪大了,所以身体才差些。”我想了想,可能是天气太热,受热感冒了,其实也是小病,身体好一点的,过几天自己都会好。
但看看这老爷子,想毕自己是好不了的,再看看这四处漏风的房子,想也知道是没钱看病的。
老人努力地想坐起来,我忙上前将老人扶起来,歪倚在身后的石头上:“您老贵姓?头疼吗?鼻子是不是不透气?”
老人咳嗽了几声,苦笑道:“姑娘,叫我老李头就行了,我这是风邪入体,不碍事,多休息就好了。”
风邪入体?哦,哦,中医说感冒就是风邪入体,那就是感冒了啊,这位老爷子谈吐不凡,说话清晰有条理,而且还懂些医术,看样子不是一般人,怎么会流落到这个地步?
我心下奇怪,但这也是人家的私事,我也不方便多问。
小西端过来一碗开水,将馒头泡开,慢慢地喂给老李头吃。老李头吃了一个就摇头,示意小孙女自己吃,小姑娘估计饿狠了,一个馒头眨眼间就进了肚子,看样子还想吃,但看了看老李头,又将手中的馒头仔细地包了起来。
从小姑娘家出来,叹了口气,还是到药店抓几副药让关鹏带了回去,这老的老小的小,无粮又无药的,不伸把手,这日子怎么活啊。
天色不早了,要帮黄妈准备午饭了,我匆匆赶回张府,路过花园,看见一个穿着短褂的年轻男子蹲在一从菊花前正在剪花。
心下大吃一惊,这可是老爷最喜欢的菊花,被人剪了那不得打个半死啊,这人是谁?新来的下人吗,没人告诉他这里的规矩吗?
眼看又有一朵菊花惨遭辣手,我连忙叫了一声:“小哥,千万别剪了,这是老爷最喜欢的贡菊,被老爷知道了你就惨了。”
蹲在花丛前的男子闻声回过头来,秋日的阳光明媚地扫过男子宽宽的额头,斜飞的浓眉,清冷倔傲的眼,薄薄的嘴唇,仅仅一个侧颜,连四周的花都无端的明亮了几分。
我怔了一下,心思婉转,这可不象是下人,再看看他白晳的皮肤和做工精良的短褂,这是……
年轻男子挑了挑眉,四周空气无端端的低压了几分,也不说话,只用探究的眼睛扫视过来。
我匆匆行了一礼,掉头就跑。开玩笑,现在说什么都不好,三十六计,走为上。
赶到厨房的时候,黄妈已经在准备食材了。
看见我跑得气喘吁吁的,连声说:“别急别急,还早,喘口气再说。”
我喝了口水,顺了顺气,心下有些暗恼自己落荒而逃,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跑什么跑呢,转念又想这事还是不告诉黄妈为好,免得她一天到晚猜测我想攀龙附凤。
中午水荷进来端菜,冲我抿嘴笑了笑,我从她眼角眉梢看了那丝隐藏的春意,看来这小丫头对那位少爷动心得很,不过。
我私以为这身份天差地别,开不了花也很难结果,就算是结果,也顶多给他做个小老婆。做小老婆这事吧,可能我觉得不好,但指不定别人觉得攀上了大树,一辈子吃香喝辣的了。
不过这都是别人的事,我是管不着了,我所要做的就是将厨房打扫干净,再准备晚上的饭菜,如果还有点时间,或许可以去看看我种的小野菊,采一些来做点菊花茶,这天气实在是太干燥了。
我种的小野菊就在我的小仓库边边上,这个小角落很偏僻,长着高大的玉兰树和月季花,我种的小野菊就在玉兰树下,不多,一小丛一小丛的,远远望去,星星点点的,并不起眼。
其实这野菊花也不是我种的,我只是从别的地方移植过来,简单的浇浇水,没指望居然活了,可见这野菊生命力之旺盛。
玉兰树下放了块磨平的小石头,这个地方就是我的秘密花园,偶尔想放松一下,就端一杯菊花茶坐在花树下,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花看看草,想想心事发发呆。
小菊花长得极好,小小的花瓣一朵挨一朵,开得热闹之极,一小会功夫,小篮子差不多满了。
心下正盘算到哪里晒时,就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从月季盛开的花瓣望过去,就见一身精致长衫的张家少爷,手里提着花篮子,悠然自在逛着花园,偶尔看见开得极好的花,随手就剪下来,花与影,人与花交相呼映,简直就象一副剪影画似的。
我这才发现,男色也可以是祸水的。
我看这祸水离我较远,又有离开的迹象,心想等他离开了我再走。
谁料另一条路上又来了一个人,一个穿着牡丹红织暗花旗袍的女人,妍红灿烂的旗袍,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腰身收得紧紧的,走动时腰肢轻摆,扭成走动的大S形,真正是诱人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