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个男人没有出电梯的意思。
粗粗扫了一眼:这三个和尚年纪都不小,均穿僧衣挂佛珠、剃光头点香疤。
和他们一比,路不同这个和尚连‘业余’都称不上,只能算是个‘野和尚’。
路不同没有遇见‘同道中人’的喜悦。
低头走进电梯立于夹角,看见电梯指示灯亮在33层。
这六个人目的地显然和他一样。
在电梯门闭合间,听见有人道,“小兄弟,你头上的大包怎么弄的?”
歪头看了一眼:说话之人背倚梯壁,面色红润、头发乌亮、脸型狭长。
气色如此之好的‘马脸’上却生着鹰钩鼻、豆豆眼、短粗眉毛四方嘴。
此刻他眉花眼笑看着自己脑袋上的大包。
路不同不想再生事端,但也不能置之不理,便喧了一声,“阿弥陀佛。”
三个和尚齐刷刷看了他一眼。
路不同把身子一转,面向电梯门。
“你是和尚?”又一人惊奇道,“哎、怎么来了这么多‘方外’?哎、‘黄老邪’什么时候皈依三宝了?哎、中午不会给咱们安排一顿‘素斋’吧?”
又一人道,“素斋我可不吃,咱们就是来喝酒吃虾凑热闹的,要不然凭什么给黄老邪这个面子?”
先前之人道,“老妖,你鼻子尖,先去侦查一番。如果真是素斋,咱就不费那劳什子工夫,洗个澡就走。”
那‘老妖’道,“凭什么走?若真那淡出鸟的雅席素斋,咱们黑山三才就掀了黄老邪的云霄殿。”
“黑山三才之黑山老妖?”
路不同好奇地回望一眼。
说话的‘老妖’气色更好、‘马脸’更长、鹰钩鼻更‘勾’。
此时他一脸激昂愤慨,可见‘吃虾喝酒看热闹’之心甚盛。
目光掠过那三个和尚,其中的一个被为首的和尚挡着看不见。剩下两个和尚均嘴唇下撇、面现讥讽嘲笑之色。
他也忍不住偷偷一乐,电梯停在了33层。
路不同率先走了梯门,不远处立着花团锦簇、整整一排的迎宾小姐。
她们对着路不同齐声高呼,“欢迎光临三省雅筑如意阁,尊贵的诸位来宾这边请。”喊话的同时微微弓腰屈膝做了个弱不禁风的‘万福’。
娇呼媚笑中,路不同刹那间有了当‘皇帝’的感觉,下意识的一摆手,“众位爱卿、哦爱妃……。”
“别挡道儿!”
那个被遮挡住的和尚拨拉了他一下。
路不同心中那个怒啊!
“起码叫人把‘免礼平身’四个字说完呀……。”
跟上一步不悦道,“和尚何苦为难和尚,这位师兄……。”
那和尚眼睛一瞪,环眼之中迸出一道精光。
路不同瞬间改口,“……您先请、先请。”
此时那和尚已领先半步。
路不同心想,“这不算是前倨后恭、这是讲礼貌。”
那和尚眉毛一挑,竖掌掐指捏了个奇怪的‘手诀’。
路不同一愣,“这是一个‘嘻哈’和尚?”也竖起右掌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那和尚眼中精光一敛紧走两步,头也不回的撵上前面的两个和尚。
黑山三才也从路不同身侧经过。
其中的‘黑山老妖’吸溜着鼻子道,“花姑娘,十三香地呦~~~。”
空气中弥漫着脂粉气息,确实各种花的花香。
路不同摸出手机,冲最近的迎宾小姐道,“3322房间在哪里?”
这位小姐姐盯着他的脑袋笑眯眯道,“跟着前面的几位来宾走,在左手边。”
路不同捂住‘核桃包’,不悦道,“他们都有人领,为什么我没人领?”
小姐姐笑容变得勉强,看了看左右。
左右的迎宾小姐纷纷后退,接耳偷笑。
这时“叮”的一声、又一部电梯到了。
这几位迎宾小姐又是齐刷刷喊道,“欢迎光临三省雅筑如意阁,尊贵的诸位来宾这边请。”喊话的同时微微弓腰屈膝做了个弱不禁风的‘万福’。
路不同内心一阵悲呛,“好吧!我知道这种欢呼鞠躬只是你们的日常工作,但你们不应该在工作之余嫌弃我。”
迈步前行的同时,暗恨:“莫欺少年穷!等小爷发了财就专程来这里坐电梯玩,折腾死你们……。”
一路向里,这层楼有不少客房的房门是开着的。
一路观察,并没有发现‘大脑袋’与黑衣人的踪迹。
待进得3322房间,关门落锁、便一头扎在床上。
松软洁白的棉被,散发出健康好闻的阳光味道。
积攒了一天一夜的‘瞌睡虫’随‘意’而出,眼儿一闭差点睡过去。
强撩眼皮在手机上定了个时。
“只眯十分钟!”
眼皮一塌,却在将睡未睡之际蓦然惊醒。
“这手机不是自己的,万一不响了呢?”
“万一响了,自己没听见呢?”
想起身,但现在的姿势实在舒服。
想睡觉,却担心就此一睡过了头。
这种痛苦,实在不亚于在火车硬座上打瞌睡的煎熬。
“睡觉还是起来?起来还是睡觉?”
两难纠结中,手机闹铃响了。
路不同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跑进卫生间用凉水冲了个头。
用毛巾擦头的时候,又碰到了那个‘核桃包’。
剧痛之下,脑袋瓜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从镜子内看见浴室的一角有个偌大的陶瓷澡盆子,瓷壁内镶嵌着好几个出水龙头。
不由得摇头暗叹,“自己真是衰!这么高级的澡盆子竟然无福消受……。”
突然想起了刘雅思说的话,“我不管你是谁,下次不要叫我看见你!”
路不同想不明白,“如此明目张胆的恐吓,自己当时怎么就忍了?”
大庭广众之下的狭路相逢,他是不怕的。他怕的是,那妞儿躲在暗处打黑弹。
路不同端详镜子里‘被张超然易容后的’自己,寻思:
“脑袋上已经有个‘核桃包’了,可不能再多一个‘左右对称’。”
“刘雅思没有见过自己的本来面目,只要把脸上的‘定颜膏’搓掉,那就是改头换面……之换面。”
“如果还被她认出来,那就‘阿弥陀佛’给她来句‘女施主,你认错人了’。”
于是开始猛搓脸蛋额头,皮肤搓的通红也不见褪色。
嘀咕,“小张真的没骗人,这玩意真的搓不掉?”
顺手拿起洗手池旁的一次性刮胡子刀,沾点水儿开始对着镜子刮。
缕缕褐色的水痕顺着脸颊、眉毛开始淌。
心中暗喜,“搓不掉?吹吧你!”
只是这‘定颜膏’比牛皮癣还讨厌!不使点劲儿、还真刮不下来。
并且劲儿稍微大了点儿、角度稍微偏了点儿、心态稍微急了点儿,皮表就会刮出一口小口子。
万般小心之下,小口子还是越刮越多。
缕缕褐色的水痕混杂着丝丝暗红的血痕,满脸直流。
痛倒是不怎痛,就是血痕越流越多。
这样‘血滴呼啦’的一张脸,别说刘雅思了,自己亲妈都认不出。
洗了把脸,脸上的皮肤一块红一块黑,鼻梁上有道划口深了点儿,一个劲的在冒血。
这不是‘换面’是自残!
长叹一声,放弃‘换面’去‘改头’。
满屋子翻了一会儿,没翻着帽子和口罩,倒是找着了一叠创可贴。
当即把创可贴尽数贴在脸上,看看浴室里挂着的白毛巾,犹豫,“要不要把头‘包一包’?”
对着镜子尝试了一下,“想死的心都有了!”
又回到屋内瞅了一圈,突然眼前一亮。
走到床头台灯前拨弄几下取下灯罩,扣在自己脑袋上去照镜子。
“还不如死了!”
一时之间焦躁不安、彷徨无计。
在浴室和房屋之间徘徊不绝、进进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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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距离路不同三百二十六米远的樱山山顶,一座信号接收塔的顶端隐蔽处,一架激光智能高速云台一体机正在工作。
金沙湾大酒店九层的一间密室内:
黄吉祥努力调整着监控设备,以使那条‘时而出现在屋内、时而消失在浴室’的身影清晰一些。
相比在室内装‘针尖’探头,这种监控方法费钱、费事、费力、效果还不好。
窗帘一拉,万事皆休。
但他不敢说。
此时距离他‘说了算’,还剩一小时十余分。
疑惑道,“这小子在干什么?拉肚子了?”
黄仙立于一侧,有‘一句话’在心头翻来滚去,却是思来想去不敢说出口。
黄鹤珍负手而立,面无表情注视着监视屏。
此刻的她,内心的愤怒犹如滔天巨浪。
“不来就不来吧!竟然找了‘这么个货色’来应付我?七天老不死,真的是欺人太甚!”
她和七天禅师之间的种种过往闪现心头,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抽几下。
她缓缓深呼吸控制住情绪,吩咐几句便即出屋。
这个动作没有瞒过黄仙的眼睛。
黄仙自八岁起就开始照料黄鹤珍的日常起居。跟在黄鹤珍身后犹豫再三后,悄声道,“这小子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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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不同当然知道自己有问题。
所以他在出屋的时候把脸上的创可贴都揭掉。
脸部划口已然止血。
又把两张创可贴并排贴于左额角。
这样做,不是模仿‘小马哥’。而是为了分散看他之人的第一注意力。